一聽到這幾個字，水夕羽幾乎立馬轉過身，好在應子風有所防備，拉住她的手腕不曾松開。

“你別攔我！”

“羽兒！他們在這里蹊蹺得很！”

說著，水夕羽也驚覺事情不簡單。

應子風探出頭看了看，發現他們也在采買物資，也就是說他們不是跟著他們仨來的，那很大的概率便是他們也要往西去。

于是三人決定先回客棧，再做打算。

“寶劍、懸賞榜、寶藏，所有的線索都不指向西面，可他們卻往這邊來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林仁山知道寶藏的大概方向。時隔六年，他身體衰敗，也沒了冉家的助力，那他唯一可再東山再起的便是寶藏。”

“他會知道多少？”

“萱姨說過，當年父親他們出行，不曾透露過目的地，但是其實從他們的衣物和用品上，幾乎可以推測出大致的方向。以林仁山的狡猾程度，怕是以前就懷疑過。”

“你是說，過去他派人找過路線？”

“不排除這個可能，他們巷子應該也是投石問路。他一直以來都覺得我應該知道寶藏的秘密。寶藏是應、傅兩家人的，雖然父親去世了，但只要我還活著，晨叔他們必會找我。只是這六年有萱姨在，晨叔他們也是放心得很，竟都沒有說起這事。尤其是這次他重回劍莊，他們一直在等我回來才出發去蜀地，甚至借口修建劍莊莊內不宜居住，都讓我不能拒絕。”

水夕羽想起當初應子風說過，這次出來，劍莊肯定是回不去了，此刻才真正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他想斷你所有后路，逼你去找舅舅他們。”

應子風點頭：“所以，我不能讓況氏兄弟發現我的行蹤。”

孫大眼聽著只覺得心底發涼，對林仁山的厭惡不免又增了一分。這人城府太深，面上把應子風當養子，實在是一枚棋子。他一直在等待時機，等傅家人聯系應子風，然后怕是要做那只黃雀，而這只黃雀可不像是會手下留情的，那等待傅家人的下場可想而知。想著想著，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忽地，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有沒有可能冉家的事也有他的手筆，畢竟我們都知道他當初是如何回劍莊的。”

應子風沒有回答，不得不說，他是思量過這個問題的。與冉家關系破裂，他沒有讓況氏兄弟去蜀地修復關系，而是出發找寶藏，只能說明他也早早放棄冉家了。他背后的力量應該比冉家更強大。

此刻水夕羽的心情十分糟糕，如果只是況氏兄弟還好，可他們背后還有別人，越多人知道，他們越危險。她終究要見舅舅一家，可她不能再把危險帶過去，她不想再失去親人，老和尚說她親緣淺，還真是沒說錯。

“子風哥哥，我不想去見舅舅了。”

“什么？”

“我這輩子除了父親母親，本來就沒跟其他親人相處過，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打擾。”

“你……”應子風知道她是不想把危險帶給傅家人，但是聽她說的話，卻無比心酸。蕭筱說起過水夕羽對林承義的指責，說是指責林承義，不如說是埋怨萱姨。明明她才是那個千嬌百寵之人，可卻什么也沒有得到。

她害怕失去親人，但更怕親人不愛她。

“羽兒，”他滿眼心疼，“就算不去見晨叔，我們要去巴邑，也是向西，你得治好你的頭疼癥，不能再拖了。”

“盯上你的不止況氏兄弟，在他們看來，你的方向就是寶藏和傅家軍的方向。我做不到明知道會給舅舅帶去危險，還一意孤行。”

“怎么是一意孤行，我們小心一點。白鬼子先生給的線索不會有錯，醫仙就在巴邑。”

“那就下次去找他！”

“可你……”

“過了今晚，我們回去！”

說著，水夕羽不容他人否決，打算離開房間。而此時的孫大眼卻站了起來，他實在不忍心看著水夕羽再受折磨。

“要不引開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找錯了方向。”

聞言，水夕羽止住腳步，和應子風對視一眼。其實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況自行這人聰明謹慎，要想引開他們，讓他們輕易相信自己找錯了路線，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大眼，況自行知道你的身份！”

“放心吧姐姐，我不會讓他發現我的。”這點自信孫大眼還是有的。

次日晨，孫大眼嘴里叼著一個包子，扛起自己的大錘，回頭笑著對水夕羽說道：“姐姐，你放心，我最擅長跑，他們抓不到我的。”

看著他笑，水夕羽卻笑不出來。孫大眼本是了無牽掛，雖然也被人追著打，但都是小打小鬧，就算真讓他跑了，對方也不至于窮追不舍。因為她的事，如今不但成了逃犯，還得替自己擋災，如果不認識她該多好。

“大眼，如果被他們發現了，你只管保護好自己就是，別的事都不重要！”

孫大眼點頭，還不忘自夸了幾句。

應子風遞給孫大眼一張銀票：“大眼，我知道你不好黃白之物，但是有時候錢能讓你好辦事。”

孫大眼看著他遞來的銀票，足足一百兩，他這輩子見過最多的錢。他們出發去蜀地時，水夕羽給了他一錠銀子，那錠銀子他至今都沒有用，一直揣在懷里。而今天是一百兩，他想過拒絕，但最后還是收下了。

“大眼，我說過要教你隱逸劍法，你還有興趣學嗎？”

孫大眼點頭，他當然愿意。

說著，水夕羽拔出佩劍，舞起了她多年未使的劍法。隱而不藏，蓄勢待發，以退為守，反客為主，靜觀其變，破其要害。

白色的衣袖在起劍的時候像雪一般飄落，她身姿輕盈，姣好的身形在空中飛舞，似雪中的仙子，落在凡塵。

孫大眼看得如癡如醉，一時忘了呼吸。直到水夕羽收了劍，走到他跟前：“等你回來，我教你！”

孫大眼回過神，連連點頭：“好！”

話別，孫大眼擺擺頭，扛著大錘，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棧。

望著他的背影，水夕羽卻并未真正放下心來。直到視線里沒了孫大眼的身影，應子風才開口：“第一次看你舞這套劍法，你對大眼是真的用心了。”

水夕羽哪里聽得出這話里的酸味呀，全部的心思都在孫大眼的安危上。

“我答應他的，一直沒機會做到，若不是我，他不該受這些。”

應子風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你的隱逸劍法舞得比承義還好看，你學到第幾層了？”

“第五，因為后來沒人再教我了。”

“其實，隱逸劍法的精髓我都學會了，以后，我教你？”

水夕羽轉頭看他，他在詢問自己的意見，她靜靜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睛深邃，瞳孔乍一看是黑色，但實際上是很深的棕色，她覺得雙眼睛很干凈，很好看，也很溫柔。不過此時，那雙眼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他在怕自己會拒絕嗎？她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應子風沒有躲開，只是下意識地閉上眼。

她摸著他的眼眶，很輕很輕，像在撫摸珍寶，指腹傳來皮膚的溫度，他的眼珠在動，這感覺很奇妙。她覺得好玩，便多停留了會兒。

直到應子風再次睜眼，二人的視線對上，彼此的眼中都只剩對方。

“你眼睛真好看！”

四目相對的時候都未曾感到羞澀，被人一夸，反倒讓應子風臉上染上了紅暈。他的眼眸躲閃了一下，隨后堅定地看著她：“那你喜歡嗎？”

水夕羽點頭，一點猶豫都沒有，他感到了愉悅，就算她不懂男女的情愛，但是此刻眼中只有自己的模樣還是很令人心動。

“我教你隱逸劍法，可以嗎？”

水夕羽再次點頭，回了句：“好！”

……

這一日，二人都沒有出客棧，只是靜靜地等著消息。客棧往來的人絡繹不絕，直到天色昏黃，終于聽到了關于孫大眼的消息。

他們說今天街上有好些個乞丐在打聽兩個男人的事，可能粗魯了些，引了別人不滿。結果從乞丐的嘴里聽到寶藏的事，據說藏寶圖在那兩個男人的手上。那倆人是兄弟，其中一人是個啞巴。

一聽說寶藏的事，有點心思的人都按耐不住，開始尋人。很快便找到了那倆兄弟的落腳點，那些個不知死活的要硬搶，哪里知道兄弟倆武功不錯，楞是打退了來找他們的那些人。

隨后便聽說他們離開瀘縣了，有人說看到兩個人追著一個胖子出了城，好像去了南面，又有人說是去了北面。

應子風二人靜靜地聽著，蕭筱當時在濱州把禍水引向了他們，況氏兄弟有幸躲過江湖人士的跟蹤，但很多人還是對他們有所起疑。所以孫大眼便繼續用這招，所謂三人成虎，兄弟倆一定會被人盯上，一旦被盯上，他們找寶藏的行動勢必會有拖延。

這樣不遺余力地給兄弟二人制造麻煩，他們只當這是為水夕羽報仇。但水夕羽心里擔心，雖然之前因為自己的緣由，況氏兄弟留了孫大眼一命，如今這個形勢下，卻不好說。

她心下不安，屢次想起身去找孫大眼，但想到孫大眼那為讓自己放寬心的笑，還是忍住了。她現在沒有能力護住所有人，她必須恢復功力，治好頭疼癥。只有這樣，不管是孫大眼還是蕭筱，或者是舅舅他們才能更安全。

“希望大眼會按照計劃北上，至少在北地，有顧老和江湖的朋友，這對大眼來說也是一種保障。”

而且等他們處理完手頭的事也都會北上，只要等到那時，他就會安全，她絕不允許況氏兄弟再次傷害大眼。

“你放心，我會只會顧老一聲。”

水夕羽點頭，希望一切順利。

二人在客棧等到了第二天，等他們出來時，明顯察覺到街上的人變少了。也就是說就算并未完全相信，但是他們寧殺錯不放過，也要追著寶藏的線索去。

過了瀘縣，往西的城市人跡更少，加之很多人為寶藏線索去了，這倒讓應子風和水夕羽的西行之路輕松了許多。

只是水夕羽的擔憂并沒有減少，本就沉默寡言的她，這一路顯得更加安靜。

直到七日后，應子風收到了消息，他趕緊跑去告訴水夕羽。

“大眼沒事？”

“對！他沒有正面與人交鋒，他很擅長躲藏自己，現在他應該會去找顧老他們。”

聽到這消息，水夕羽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了，連日來緊繃著的狀態讓人十分疲憊，放松下來后，她找了個椅子坐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我的長劍，是從白鬼子手中取得，想不到，你和他還有故交。”

“他是先生收養的孩子。白子，世人懼之，不易養活，他應是被家人遺棄在了山野，先生膝下無子又孤身一人，所以便收養了他。”

“你之前便提到過先生，先生是誰？”

“張修平。”

水夕羽疑惑，這個名，她未曾聽過。

“他是父親身邊的護衛，當年你外祖母管理劍莊護衛，她提拔了何忠和張修平。何忠為管事，張修平則為近衛。那時候先生年紀小，最初是以隱衛的身份在你母親院中守衛。經過幾年磨練，就跟在父親身邊。過去，知道先生的人并不多。”

水夕羽陷入沉思，外祖母是在為應伯伯他們選心腹，按理說張修平的武功肯定很高，那應伯伯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