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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月十五,山神廟驚變

“這漢子,好生奇怪。”

三岔口處,被蟲鏤空了五分之一的大椿樹腳。

直到賒刀人消失不見,強(qiáng)壓怒火的陳懷義終于繃不住了:“賒刀就賒刀,怎地還故弄玄虛?”

“或許鼓弄玄虛,是他們這行的噱頭吧。”

陳野聽了,出言安撫道:“起碼,他也說了我的木雕...將來能賣十金不是?”

“一金等于十兩銀錢。”

“一兩銀錢,能換一千銅幣。”

“十萬文錢的木雕,怕得用仙木雕刻吧?”木雕鋪才開張一天,蘇紅狐就成了算賬小能手;稍加換算之后,也不由得暗自咂舌。

蘇滿樓和朱泥匠對望一眼,雙雙目露沉思。

反倒是陳野,眼底轉(zhuǎn)過幾分喜氣:

倘若賒刀人的預(yù)言為真。

那在他雕出價值十金的神像之前,起碼不會橫遭不測。

“不知阿爹,可曾知曉大舜境內(nèi)有能觀望地氣,收集情報,或是單純販賣預(yù)言的機(jī)構(gòu)?”送走朱泥匠后,見蘇滿樓和陳懷義還在茶室喝茶,陳野便又問了一回。

“京中有星象司,江湖里則有聽風(fēng)小筑。”

蘇父奇道:“難不成,你覺得那賒刀人出自這兩個堂口?”

“也倒不是,只是覺得他們或許會有關(guān)系。”

給二老斟完茶水,陳野才又喃喃道:“不過一名僧人卻做賒刀營生,委實(shí)古怪得緊。”

“怎么,你能看到他身周的功德波動?”從陳野回門,到這次再見,期間也就隔了五六日的模樣;蘇滿樓再次聽到陳野又發(fā)掘出了新能力,不由得驚訝出聲。

“或許是因?yàn)榛异F吧...”

經(jīng)他這么一問,陳野同樣會意過來。

是了,記得剛激發(fā)無相古碑那會兒,便能看穿時間精怪邪祟的本相;殊不知隨著古碑內(nèi)的灰影增加,他居然漸漸能夠看到諸如和尚、道人身周的功德或是香火波動了。

這樣的能力對于高階修士來說,或許不值一提。

但要擱在如今被“第一尊眾生相”卡住的陳野身上,則又多了一個保命手段!

至少能讓他明白,哪些人包藏禍心~

“灰霧之事,為父代你問過了。”

提醒他注意這些細(xì)節(jié)之后,蘇滿樓才又想起陳野托他詢問灰霧的事情來:“族中長老,無人認(rèn)識。”

“無妨。”

區(qū)別于蘇父,語帶遺憾。

陳野聽了,反倒了卻了一樁心事。

畢竟琢磨了半多月,他也明白這無相古碑,本就是偶然激發(fā);加之“凝相一途”,更是玄乎其玄之事。既然如此,不妨徹底擺脫大舜固有的修煉體系,走出獨(dú)屬于自己的道便好!

心中窠臼一去,天高海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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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人吶...”

“青原你說像大禹那等造福萬民,心憂天下的蓋世英雄,孫子咋就這么壞呢?”

三月十五這日,陳家早早吃了早飯。

打掃完鋪?zhàn)樱愐氨阌觅d刀人留下的刻刀,開始雕一些原木。也不知是刻刀的關(guān)系,還是因?yàn)榘醽砹瞬耸锌凇⒌玫搅舜蟠粯涞撵`力加持。

就見新刻的木雕,居然比往常多了數(shù)分靈韻!

一旁坐著的蘇紅狐,則是隨身接過陳野雕出輪廓的原木,添上眼睛,鼻子。

素手靈巧,竟比少年還要熟練。

雕刻途中,少年則又和他講了些《夏桀酒池肉林》,《縱虎霸市》的惡行。

少女聽了,不由得一陣義憤填膺。

“不過是對權(quán)利的看法不同罷了,心懷敬畏的君王,總會體恤百姓。而那些只能從權(quán)柄中看到特權(quán)之人,則會從巧取豪奪,一路蛻變到耽于享受,酒池肉林。”

陳野認(rèn)真解讀道:“一旦徹底墮落,就會讓萬民遭殃。”

“......”

“那你該不會,等修為高一些就休了我吧?”

原本是個正統(tǒng)故事,不料卻成了蘇紅狐的拷問現(xiàn)場:“據(jù)說那頭生雙角的東海龍女,也嬌俏得緊?”

陳野:“o_o。”

這才明白,自己說太多了。

不愧是醋行三女兒,為個故事都能吃醋。

看來以后得注意了。

“她是有角,可沒三條尾巴啊。”好在他也不是啥省油的燈,立刻變著花樣懟了回去。

“呀,你這...”

“登徒子”沒有罵出來,怎么說呢,都成一家人了還這么罵,見外了不是?

“阿公,水燒開了,你們出來喝茶。”

見隔壁茶室的水已經(jīng)燒開,陳野朝后院叫了一聲。見蘇紅狐俏臉臊得通紅,似是因?yàn)檎f她“三條尾巴”的事,想到了什么旖旎畫面。

陳野便在錯身沏茶之余,幫她捋了下秀發(fā)。

“從紅狐的神情來看,她多半聽過《酒池肉林》的故事。”

“如此看來,這由民俗之力衍化而成的大舜皇朝,時間錨點(diǎn)還在夏朝之后...”

............

“陳老哥,我們?nèi)チ恕!?

終日清閑,一晃到了傍晚。

隨著菜市口的斜陽落下,斂瞼滿街金芒。早已租好馬車的蘇滿樓便起身辭別,打算和陳野一道,前去山神廟和虎妖碰頭。

“那你們,注意安全。”

“放心,有我在,必定將青原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蘇滿樓笑著應(yīng)了一聲,便即拔足登車。等了一會,陳野卻沒發(fā)動,正孤疑間,卻見一名眉目清麗,身形矯靈的少女漲紅著臉也跟了進(jìn)來。

“唉,青原你太慣著她了。”

看到擔(dān)心遭到自己責(zé)備,卻絲毫不怕陳野的蘇紅狐登車,蘇父只得搖頭苦笑。

“沒法子,誰讓我娶親那會兒實(shí)在家徒四壁,只得病急亂投醫(yī)寫了一張《告妻書》呢...”

提起這事,蘇紅狐便又笑出聲來。

車廂里的父女倆,則是將陳野書信里的豪言壯語,又扒出了鞭尸了一回。就見身前駕車的少年,不由自主地繃直后背,顯然已經(jīng)摳腳了~

“咕嚕嚕~”

從西門出來,馬車隨之提速。

卻是蘇滿樓擔(dān)心旁生枝節(jié),便讓陳野迅速趕往山神廟。畢竟隨著大儺出巡之后,二更狐貍,三更鬼,誰知道這福安鎮(zhèn)又會發(fā)生何等變故?

一更過半,馬車出現(xiàn)在大青山山腳。

沒錯,距離福安鎮(zhèn)最近的山神廟同樣在大青山上,和陳家坳只有一峰之隔。區(qū)別于陳家坳蝸居山南,方便聚氣迎財;山神廟位于北坡,則和山神的冥神身份有關(guān)。

一路前來,雖說也見了一些精怪小獸。

好在有蘇滿樓坐鎮(zhèn),它們也不敢叨擾。

“瞧這情形,怕是有近十年沒人拜祭了吧?”

離開官道,駛?cè)胪ㄍ缴駨R的小徑。

陳野就見路上荊棘密布,稗草瘋長,險些就連車道都快長滿了,馬車只能艱難前行。半山腰處的山神廟,則傳出一股無比滄桑的死寂感。

“可能是近十年來,隨著京師頒布《造神疏敕》后,舊神靈韻不顯,便沒多少人來拜會了吧。”

蘇滿樓見了,也覺得物是人非:“紅狐,隨我去拜見山神!”

卻是世間精怪,相比起人族信奉的城隍爺;它們顯然對掌控世間山川水澤的山神,龍王這般存在更為親近。等馬車停好,父女倆便取了茶點(diǎn)。

朝山神廟走去。

“那我先選一個視野開闊的背風(fēng)之地,煮上茶水等候山君到來。”陳野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至于廟里,就不打擾山神的清凈了。”

“好。”

............

“啊...”

然而距離山神廟二十余丈的背風(fēng)口處,陳野才燃起篝火,就聽廟里傳來一聲驚呼。聽出是蘇紅狐的叫聲,立刻丟下手中的事情,朝后山跑去。

踏入廟門,才發(fā)現(xiàn)蘇家父女呆立當(dāng)場。

神塑面前,則已經(jīng)擺好了香案。

燭臺,吃食果品。

順著少女的目光看去,就見那半丈來寬的山神頭顱上,赫然崩出一道十余寸...清晰可見的裂縫!

蘇紅狐的驚呼,正是因?yàn)槟橇押郏?

“廟里發(fā)生了什么?”

“咔嚓咔嚓~”

隨著陳野詢問出聲,就聽得嘎嘣,咯嘣幾聲脆響;就見先前蘇家父母祭拜時,不過崩出幾道裂縫的山神頭顱,更是眨眼化作無數(shù)碎片,簌簌掉落一地。

“......”

“......”

看著從脖子處便徹底斷裂,崩壞為一地碎屑的山神頭顱,蘇家父女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十息之后,蘇紅狐才又道:“我和阿爹不過是正常拜祭,誰知...誰知神像竟然開裂了。”

“紅狐,沒事的...”

見她以為是自己的祭拜,引發(fā)了山神廟的驚變,陳野旋即捉住少女的手:“其實(shí)我在上山之際,就從廟中感受到一抹蒼涼、死寂之感...想必便是山神體內(nèi)的死氣。”

“俗神也會死么...”

第一次遭遇驚變的蘇紅狐,兀自喃喃。

緩過神來的蘇滿樓,這才開口道:“或許這山神法體崩壞,也是此番地氣變動的一部分...”

尚未說完,就聽一聲粗獷無比的話語自山下傳來:“陳小哥,本君攜江南書院呂夫子,前來赴約!”

幾乎言出法隨,無數(shù)黑云翻涌,道道雷光響起。便在一眾山間精怪息聲,靈獸們瘋狂逃竄之際,一名虎頭人身的魁梧漢子,領(lǐng)著一名同樣修為不弱的青衫男子。

大踏步朝山上趕來!

“好霸道的氣勁!”

察覺勁風(fēng)撲面,蘇滿樓就要放出真身。

陳野連忙抬手?jǐn)r下:“阿爹稍安勿躁,是那山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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