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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神像鋪落成,賒刀人過路

“阿公,咱們出發吧。”

一晃五日過去,這期間,陳野分批將木雕送往鎮上。

早飯時分,將蘇紅狐也捎了過去。

最后一趟,則是趕回小院來接吃過藥,又補了一次回籠覺的陳懷義;在等老爺子睡醒的途中,少年便倚在院角,兀自打磨一支竹根簪子。

待到陳懷義出門,才又笑道。

“不知孫媳婦,將院落置辦在了哪里?”

“說出來就不驚喜了。”

經過幾日的調理,老爺子已經捱過藥物反應期。陳野就見阿公精神頭明顯好轉,連帶著那雙因為生病太久,愈發渾濁的雙眼也流傳出不少厲芒。

不由得暗自歡喜。

將陳懷義扶上馬背,爺孫倆便一路走一路閑聊。

悠然朝福安鎮走去。

“陳老哥,多年不見!”

卻才到三岔口,大椿樹跟前那所院子。遠遠就見一名身穿白衫,有著些微中年肥的男子迎了出來,不是蘇滿樓又能是誰?

看來蘇家醋行已經盤點完。

加之就快到了月中,和虎妖約定的期限就快到了,便掐著日子趕了過來。

“怎地,你是來看老夫死沒死么?”

陳懷義一見,當即笑罵出聲。

“哪里的話,老哥身子如此硬朗,再活個三五十年沒啥問題。”知道他還在為過去這些年,陳蘇兩家斷了聯系之事介懷,蘇父便也微笑圓場。

“算了,看在我這乖孫媳婦的份上,便先放過你這個臭狐貍吧。”

“哈哈,是蘇某沾了女兒的光。”

見后院倆人一口一個“陳老哥”,“蘇老弟”,全然不顧輩分。覺得抓馬的陳野,便借故退了出去;看到蘇紅狐正在前廳和泥瓦匠們溝通著什么,便隨手將那只雕好的竹簪插到少女發梢。

“呯呯嘭嘭!”

熟人做事,就是牢靠。

見十余名泥匠不過五天的工夫,就將后院翻新了一回;連帶原本的三進門,也被朱泥匠改成了一大一小兩個空間。

大的那間,可以作為鋪面。

小這邊,則是為陳懷義預留的茶室。

老爺子如今不用殺豬了,有這間茶室,也方便菜市口的熟人過來串門。

“陳小哥,你托我向巡檢司搗鼓的鋪面文書,已經辦好了。”陪著陳野院里院外逛了一圈,朱泥匠再次道:“店鋪牌匾,應該傍晚就能送來。”

“辛苦朱叔了。”

陳野一聽,隨即叫上蘇紅狐,到市集買了些紅布回來。

傍晚時分,等掛上【陳蘇氏】的木雕牌匾;就見煥然一新的小院,被門廊上的喜結,以及大椿樹上的紅布拉花一襯,儼然有了新店開業的景象。

————————————

“砰砰砰!”

三月十四日一早,菜市口隨之被爆竹聲吵醒。

緊接著,換了一身簇新袍服的蘇野,當即和蘇紅狐一左一右攙扶著陳老爺出門。見大伙都圍了過來,少年才又朗聲道:“【陳蘇氏神像鋪】,今兒正式開業了!”

“開業前三日,所有木雕七折喲。”

蘇紅狐接口宣傳。

回眼看向身旁面頰清朗的少年,瞬間覺得有家,有謀生的行當。

前所未有的安心。

直到兩人說完,陳懷義方才壓軸出場:“大伙都是熟人,老夫也就不多說了。還請各位鄉親,多多照拂。”

“老爺子開口,咱們定然捧場!”

“聽說鎮里,最近突然多了許多失魂人;陳老哥此舉,卻是解了我等燃眉之急啊。”

“還說啥,買唄!”

雖說木雕神像,不像柴米油鹽那般生活必需品;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加之鎮上不太平,蘇紅狐就見不過一日的工夫,陳野積攢的三百余尊木雕,轉眼便銷售了一半。

初略一算,進賬十兩。

平均下來,每尊木雕六十文。

盡管和桃花江畔那些以漕運為生的商戶,以及動輒上千兩的鹽商相比,這點收入聊勝于無;但在福安鎮,每月能賣出這么多就很可觀了。

忙到傍晚,眾人圍坐在大槐樹下涮了回羊雜火鍋。

“鎮上多了失魂人的事,老夫也聽說了。”

蘇滿樓則又提起這近半月的見聞:“蹊蹺的是,這些人大都是出生在三月,大林木命之人。”

如此看來,那儺祭隊伍不是沒來鎮上;而是在他當晚趕回福安鎮時,對方已經路過了。只不過對方手段隱秘,并未引發更多怨氣波動!

“這糟亂年月,或許失魂落魄,反倒能省去不少煩惱。”陳懷義夾了一筷頭羊雜,語帶黯然。

“就是啊。”

被邀請過來參加新鋪開張的朱泥匠,同樣悶聲附和。

覺得氣氛變得沉重,陳野隨即轉化話題:“對了,阿爹因為要搬去武陵府營生,那明晚和我去山神廟觀望地氣之事,可莫忘了。”

“為父記著呢。”

蘇滿樓也是聰明人,知道陳野在借著席間氛圍,點破他倆即將趕赴山神廟之事,便也順勢接了過去。至于什么“儺祭出巡”,“虎妖邀約”之事,卻是絕口不提。

似是看出蘇父修為不俗。

有他護持,陳野定然能夠安然無憂。

陳懷義則是開起了玩笑:“哈哈,你個臭狐貍既然白賺了青原這么一個兒子,你豈不是得稱老夫一句“阿叔”?”

“各論各的,咱各論各的...”

終究是年逾三百歲的青丘靈狐,一聽老爺子拿這事開涮,蘇滿樓頓時和他掰扯起來。

陳野則是趁這工夫,起身丈量了大椿樹那被蟲蛀過的樹根一番。忙活完畢,才又朝朱泥匠道:“對了,最近還得麻煩朱叔,幫我尋些十余米長的支木過來。”

“青原是想...幫大椿樹加固?”

“嗯。”陳野應過之后,再次問道:“不知朱叔在這福安鎮周邊做活多年,可曾見到過合抱大小的椿樹;如果有的話,我想買上一棵。”

“有是有...”

雖然不明白他要干嘛,朱泥匠還是爽快應下:“為叔先幫你問,合適便定下來。”

“好。”

在這過程中,蘇紅狐一直安靜看著陳野搗鼓。直到兩人商量停當,才又錯了過來:“青原,雖說為樹神架上撐桿的事情我能理解,可你又買樹干嘛?”

“不告訴你。”

某人卻一副欠揍的模樣,學著蘇紅狐當初買下小院的神情回了她一句。霎時間,席間坐著的蘇滿樓就見未出閣時知書達理的女兒,噌地起身。

像只粉獅子一般朝陳野撲了過去。

不過才撲到跟前,就被少年合身抱住:“得得,買回來你就知道了...”

............

“叮叮叮~”

歡聲笑語中,這場酒從黃昏喝到暮色四起。

陳野剛想收攤,就聽幾聲金鐵交鳴的聲響從街頭傳來。回眼看去,卻是一名頭戴氈帽、左袖空空蕩蕩,只在右肩斜挎了一只背簍的男子迎面走來。

那響聲,正是從背簍中傳出。

“恭喜小哥新鋪開張,不知可否讓在下討杯酒喝?”

“加副碗筷的事,快坐!”

透過無相古碑衍生的灰霧,能夠看出這頭戴氈帽的獨臂怪人,身周竟然浮蕩著些微金色的佛光;想必在他行走江湖之前,應該是名佛門弟子。

陳野旋即邀他落座。

“在下姓趙。”

自報姓氏過后,獨臂怪人卻又訝異道:“將神像鋪開在三岔口,小哥果然并非常人。”

“不過是謀生行當,就如今的大舜,哪里又是凈土?”

聽出他語帶機鋒,陳野簡單揭過。

獨臂怪人只是笑笑,沒有再問。

隨后的一刻鐘里。

眾人就見那簍子里盛放了不少道具的怪人,一直埋頭干飯。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完之后,將嘴一抹站起身來:“感謝陳小哥的盛情招待,趙某近些年來一直行走大舜,做著賒刀生意。”

“我看小哥是做木雕行當,記得簍子里有一柄刻刀,可以賒你。”

此話一出,不單陳野和蘇紅狐。就連一眾見多識廣的蘇滿樓,朱泥匠也變得警覺起來;似是沒料到這世間,真有靠散播預言、賒刀維生的奇人。

--賒刀人!

“找到了。”

翻找了一會,趙姓僧人隨即將一柄巴掌長短的刻刀,從簍子里翻了出來。

“不知先生,何時回來收錢?”

陳野接過,便覺得那些微銹蝕的刻刀,依稀流轉道道古樸力量。卻也不想道門所說的【靈器】,【寶器】,立刻出聲追問。

“等你雕出能賣十金的木雕,趙某自來收錢。”

賒刀人朗聲一笑,拽起背簍離開。

暮色濃重,金鐵交鳴逐漸遠去。

叮當,叮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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