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勒韁繩,深邃的眸光便宛若冰針一般向兮兮刺探而來,似乎想看透她的人,她的心。
他身后的兵士皆著黑衣,此刻每個人都靜默著。氣氛僵滯著,好似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就在每個人被這沉悶的氣氛壓抑得極其難受時,黑衣人卻出乎意料地展唇一笑,那笑容在茫茫雪野上竟如朝陽一般,和煦得讓人心暖,眩目得讓人心驚。
只是他含笑的雙眸并未看向兮兮,而是看向她懷里的采容公主葉從容,仿若兮兮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兮兮驀然醒悟,那灰袍人眸中不合時宜的溫柔和這黑衣人璀璨的笑容,卻原來都是對著葉從容才會出現的。
兮兮垂首,看到葉從容低垂的絕色側臉,再望向黑衣人的燦爛笑顏。心中暗道:婆婆說得沒錯,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見了美人就發情。
“你們是什么人?”兮兮問道,看那黑衣人華貴的衣衫,想來是北朝貴族吧。
兮兮的聲音不如葉從容的聲音清亮,有一絲低沉,有一點沙啞,但低沉沙啞地恰到好處,自有一種別樣魅力。
黑衣人似乎沒有料到兮兮的聲音這般動聽,銳利的眸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
“大膽,這是我們北朝的左賢王!你是何人,為何劫了公主?”黑衣人身畔的一個青年男子用漢話厲聲說道。
左賢王完顏烈風?
兮兮知道,胡人以左為尊,左賢王是單于的繼承人,也是單于的大皇子,相當于南朝的皇太子。左賢王完顏烈風在草原上的威名如雷貫耳,想不知道都難,只是兮兮沒想到他竟如此俊逸。
左賢王完顏烈風!
葉從容和親不就是要嫁給他的嗎?看來這完顏烈風是來迎接葉從容的。
兮兮正在沉吟,眼前驀然寒光一閃,一條烏黑的泛著金光的鞭子向她卷了過來。兮兮心中一驚,方要出手抵擋,那鞭子卻虛晃一招,卷向她懷里的葉從容。
葉從容嬌喊一聲,身子便軟軟飛向完顏烈風,紅色嫁衣在風中招展成美麗的風景。
轉瞬間,葉從容便坐在了完顏烈風的黑馬上,倚在了完顏烈風的懷中,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南朝公主便換了三個人的懷抱。
“這位公子,何不到本王府上作客?”完顏烈風微笑著邀請兮兮。但那聲音如同塞北的一縷寒風,在無邊曠野上分外清洌冷峻。
兮兮暗叫不妙,忽然記起自己是男裝打扮,方才又抱著葉從容,這完顏烈風不會誤會自己了吧?
兮兮抱拳說道:“謝過左賢王美意,但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難從命,這就告辭了!”
完顏烈風微風和煦般笑道:“怎么,這就走了么?”
兮兮微微一笑道:“不知左賢王還有何事?”
“你不留下來,參加本王和采容公主的大婚嗎?本王還要好好款待你,也不枉你對公主這萬里追蹤的情意,你說是也不是?”完顏烈風仍是微笑著說道,眸中卻有冷光閃過。
萬里追蹤的情意?這完顏烈風竟然誤以為自己是葉從容的情郎不成?
兮兮心中一涼,完顏烈風沒有看到灰袍人劫持送親隊伍,也沒有看到自己仗義出手,只看到自己騎在馬上,抱著葉從容。
那種情形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自己劫持了葉從容。
兮兮輕嘆一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果然是亙古不變的至理名言。她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竟惹了這么大的罪名。
意圖劫走前來和親的公主,不會再加上破壞兩國安寧吧?
她救了公主,卻一不小心得罪了兩個煞星。一個是那個灰袍人,葉從容的情郎。一個便是這個完顏烈風。看樣子,這兩個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葉從容也明白完顏烈風已把兮兮當作了她的心上人,臉色更是慘白了幾分。
她轉首對完顏烈風盈盈一笑,“葉從容見過王爺,從容根本不認識這位公子,何來萬里追蹤的情誼,王爺一定是誤會了!”
原野上的風有些寒,葉從容身子嬌弱,凍得紅唇有些發白。
完顏烈風笑道:“公主多慮了。本王只是請他參加我們的大婚罷了。”他雖是笑著說的,但是兮兮還是可以感到他語氣中的寒意。
兮兮冷聲說道:“我根本不認識公主,方才見有人劫持公主,所以才出手相救的,并無他意,還望您不要誤會,錯怪了采容公主!”正說著,身后傳來馬蹄的嗒嗒聲,原來是李浩帶著送親的將士趕到了。
兮兮心中一喜,玉手一指李浩和那些將士,“你若是不信,這些人都可以作證。”
李浩揚聲說道:“對,這位兄弟我們的確不認識。方才有一些胡人襲擊我們,虧得這位兄弟相救,還請左賢王莫要錯怪采容公主。”
“胡人?你為何不干脆說是我們襲擊的呢?”完顏烈風說道,聲音陰冷的如同原野上的朔風。
他怎會相信南朝人的話,何況還說是胡人襲擊的,他更不信了。
“你們串通好了,演這么一場戲,將采容公主帶走,還把襲擊的帽子扣在我們胡人的頭上,讓我們無法找南朝算賬,是也不是?”完顏烈風犀利的眸光鎖住兮兮,讓她無所遁形。
兮兮知道自己恐怕百口莫辯了。
如今可怎么辦?憑自己的功夫,溜之大吉不在話下。可葉從容呢?因為自己出手,害她不能和情郎私奔,如今卻要背著和情郎私奔的罪名留在完顏烈風那里。自己是否應該留下來,尋機幫助她?
氣氛有些凝滯,葉從容面色慘白的軟了下去,竟是昏了過去。
完顏烈風驀然撥轉馬頭,抱著葉從容絕塵而去,寒風里飄來他冰冷的聲音:“把這個賊子帶到王府。”
兮兮冷冷一笑,并未反抗,因為她本不想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