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從容的居室布置得華麗雅致,很有南朝建筑的風格。屋角處各懸有一個精致玲瓏的宮燈,將屋內(nèi)照得亮如白晝。
紅泥火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一室的暖意流淌。
葉從容一襲素白長裙,烏發(fā)梳成南朝的飛燕髻,素面淡妝,坐在琴前,從容撫琴。
她的琴聲時而高曠清遠,時而飛揚激烈。時而如嬌鶯夜啼,婉轉(zhuǎn)多情。時而又如怨婦輕嘆,哀怨纏綿。
人言琴如心聲,此刻,葉從容面對著臥榻上這位男子,卻不知自己心中對他是恨,是怨,還是懼怕。
她柔波似的眼神,不時飄向完顏烈風,悄悄打量著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草原霸主。
完顏烈風只手托腮,斜靠在精致的木榻上,修長的手執(zhí)著酒杯,在唇邊有一口,無一口地飲著,幾個侍女立在他身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為他斟著酒。
他墨黑深邃的眸光直視著葉從容,但是葉從容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到她,她感到他的思緒越過自己飄向了不知名的遠處。甚至他根本就沒有聽她的琴聲,他好似在等待著什么。
自從嫁到北朝,知道逃離無望后,她只能認命。她的國家都已經(jīng)認命割城讓地和談了,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
那夜逃離失敗后,葉從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可是,他沒有殺她,也沒有再召她侍寢,更沒有強迫她,反而令侍衛(wèi)侍女們精心伺候著她。
容院里的擺設(shè)都是按照南朝的風格,飲食用度也是南朝的習俗。在這方面,他是細心體貼的。
他霸道地說要得到她的心,他寵溺地說會寵她憐她一輩子。這不算承諾,卻還是讓她那如同浸在冰水中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今夜,他毫無征兆地駕臨容院,冷漠地倚在臥榻上,聽她彈了一遍又一遍的琴聲。他有心事,葉從容可以看出來,但是葉從容不知道是誰可以讓他如此惱怒。
夜?jié)u漸深了了,而他,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難道今夜他要留宿在這里?想到這里,葉從容心中忐忑不安,琴聲便有些晦澀難言。
完顏烈風根本就沒有聽出來。一曲而終,手上的刺痛讓葉從容終無力再繼續(xù)彈下去。
沒有了優(yōu)雅的琴聲,室內(nèi)的氣氛漸漸變得凝重起來。空氣中好似有一條看不到的弦,繃得緊緊地。
“王爺!”葉從容壯起膽子,大聲呼道。
完顏烈風繼續(xù)維持著原有的姿勢,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犀利的眸光終于正視著葉從容。
面前的這張臉溫婉可人,一雙如清水般的眸子帶著怯弱和戒備悄悄凝視著他,如一只受驚的小鹿。
“怎么不彈了?”完顏烈風不悅地問道。
葉從容黛眉輕顰,輕聲道:“琴弦斷了!”
完顏烈風凝了一下眉,從榻上坐了起來,輕輕握住了她的玉手。
“啊!”葉從容驚呼出聲,秀眉緊緊擰在一起。
完顏烈風低頭一看,只見葉從容的一雙纖纖玉手,竟然滲出淋漓的鮮血,在白袖外,分為刺目。
完顏烈風的臉色瞬間如冰封一般,軒眉緊擰,他松開手,改為捧住了葉從容白皙的小手,如同捧著珍寶一般。
“來人!傳御醫(yī)!”本打算因了她情郎出府的事,要懲罰葉從容的心思瞬間無影無蹤了。
他怎能如此,雖然那個惡劣的小子是她的情郎,也不能把他的錯加諸在她身上。那個小子若是不顧她的生死,一走了之,那她才是最可憐的人。
“該死的,手都破了,你為何不說,還要繼續(xù)彈下去!”完顏烈風嗔怪地說道,心中滿是憐惜。
葉從容含淚的雙眸盈滿笑意,“王爺,從容知您有煩心事,很想用琴聲為您拂去煩惱。”
完顏烈風心中滿布歉意,他根本沒有聽她的琴聲,反而滿腦子想著如何制服那個惡劣的小子,真是慚愧。胸臆間頓時燃起一把火,不知要燒向何處。
兮兮在無人的街道上疾行,月兒從云后緩緩移了出來,清光灑滿大地,兮兮的影子在地上忽長忽短地變幻著。
一個小小的黑影如流星般從兮兮影子的頭頂一掠而過,兮兮猛然仰頭,冷月下,一個黑影從頭頂?shù)脑评锎┻^。
兮兮撮起唇,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那黑影頓了一下,盤旋著落在遠處高檐上,歪著頭睥睨著自己。潔白的利爪緊緊勾著屋檐,一身純白的羽毛,在月色下泛著幽冷的光。
是飛云,完顏烈風的獵鷹。
兮兮的哨聲竟能讓它停下來,看來她沒有白為它治傷,這鷹對自己不再有敵意了。只是任她再怎么吹,它就是不肯下來,而是隨著兮兮慢慢飛翔著,它對兮兮終究還是不太熟悉。
飛云是完顏烈風派來的吧,它就是他的一雙眼,自己究竟還是逃不出他的視線的。方才還有些訝異,那完顏烈風竟如此相信自己,沒有派人來搜尋她,卻原來早已派出了眼線。若是她真想逃,如今可能已被抓了回去吧。
厲害呀,兮兮不禁對完顏烈風由衷的佩服。
左賢王府門前一片安靜,幾個氣死風燈在風里飄蕩,門前的石獅在暗夜里分外猙獰。
守門的侍衛(wèi)好似早料到兮兮會回來,竟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派了一個侍衛(wèi),提著燈籠,為兮兮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