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端坐在雪地里,風雪越發(fā)肆虐,她告訴自己,要挺住,決不能被凍死。但眼前的白雪梅花幻化成無數(shù)虛影,她覺得自己漸漸失去了知覺,不再感到寒冷,甚至那梅花的香氣越來越淡了,淡到她根本就聞不到了。
兮兮覺得自己在無邊的雪野上跋涉,身前身后是一片迷蒙的霧氣。沒有燈光,只有雪光,沒有溫暖,只有寒冷。終于有一日,身上寒意漸消,疼痛略減,迷霧消散,她緩緩醒了過來。
午后淡淡的日光透過精雕細刻的窗棱射入,映照在床幔上,似真似幻。
清澈的眸光在室內(nèi)飛快掃過,很明顯這是一間女子閨房,不大,布置得很簡潔,收拾得很整潔。
這是哪里,又是誰救了她?
兮兮從床榻上艱難坐起,僵硬疼痛的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墨發(fā)隨著身子的坐起絲絲滑下,如瀑般披在背上,心中微涼,看來女子身份已經(jīng)暴露。
身上除了疼痛,還有刺癢,兮兮擄起袖子,一塊塊青紫斑斕的凍傷遍布在皓腕上,想來身上處處皆是這凍傷吧。
那救她的人,看來是不懂得處理凍傷。
一個女子最在乎自己的外表了,兮兮也不例外。但總算是留了一條命,丑陋些也無礙,這凍傷總是會好的。
窗外人影一閃,房門開處,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墨綠衣衫,頭上挽著雙髻,模樣嬌俏可人。看到兮兮,她歡喜地說道:“姑娘你醒了,奴婢去告訴公主!”說完一溜煙般消失了。
公主?難道是烈影公主?是她救了自己?不可能,那個小蠻女恨不得自己死掉的。
正在疑惑,葉從容在侍女攙扶下,走了進來。她依然那樣美貌,只是,臉頰明顯消瘦了,神色明顯憔悴了。
兮兮見到葉從容,心中頓時一沉。
“你怎么又回來了?”兮兮問道。
葉從容垂下濃長的睫毛,悠悠說道:“我們沒有逃走,他將我抓了回來!”
兮兮不禁倒吸一口氣,這個完顏烈風果真是不可小覷。
“雪太大了,馬車走不快,眼看著就要度過巴格楞河了,卻不想被他追上了。所幸,瑜哥哥沒有被抓!”
“是你救了我?”兮兮清冷明澈的雙眸凝視著葉從容問道。
葉從容微微頷首,“那日,王爺將我抓了回來,后來便讓人將你送了過來,說是要我看著你死!我怎忍心讓姑娘因我而死,所以竭盡全力相救,好在老天垂憐,終于讓你活了過來。”
兮兮早知道完顏烈風不會救她,他只會盼著她死。他將凍僵的自己送到葉從容這里,無非想再一次打擊葉從容,讓葉從容看著自己死,結果她命大被救了回來。想來他如果知道自己活了,會很失望吧。
“我云兮欠你一命!”兮兮對葉從容說道,“這份情,云兮銘記在心,他日必將回報公主。”
“這是從容應該做的,若不是因為救我,你何至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何況,那日我還利用了姑娘,心中極是愧疚。”
“我的女子身份是否傳了出去?”兮兮擔心地問道。
“沒有,只有我和水煙知道,”葉從容指了指身后的綠衣侍女,“她是我的陪嫁侍女,唯恐你的女子身份泄露,一直都是她在照料你。姑娘還想一直瞞下去嗎?”
兮兮點點頭,她自然要瞞下去。葉從容吩咐水煙去準備一套男子衣衫送過來。
“云姑娘現(xiàn)在覺得怎樣?身子可大好了?我也不懂如何醫(yī)治凍傷,只是聽底下的傭人說,若是凍壞了,要用積雪不停地搓洗身子,然后敷于凍傷藥。只是我和水煙皆是南朝人,從未處理過凍傷,害姑娘留了這些凍瘡。”
兮兮道:“不礙事的,總會好的。我的臉上是不是也有凍瘡?”玉手輕輕撫上臉頰,觸感僵硬。
葉從容點點頭,示意水煙拿了鏡子過來。
明凈的鏡子里,映出兮兮慘不忍睹的一張面孔。雙頰上,兩大塊紫紅的凍傷,襯得整張臉型都變了。臉頰鼓起很高,眼窩便顯得深了,明澈的眸子似乎隱在臉頰后,讓人看不分明。
這樣也好,越難看,自己便越像男子了。
“公主還打算走嗎?”兮兮放下鏡子問道。
葉從容搖搖頭,“我已經(jīng)想通了,我若是再逃,只會連累更多的人!”
兮兮望著葉從容凄然的面容,同情油然而生,腦中閃現(xiàn)灰袍男子冷冽的雙眸,不知他可否想通了,可否認命了。
“你真的能放下你的瑜哥哥?”兮兮望著葉從容盛滿憂思的水眸問道。
葉從容搖了搖頭,道:“我從不知瑜哥哥他會來救我,也不知他對我這般深情,我不會再讓他為了我鋌而走險了。”
“不知道?你們兩人不是互相傾心,海誓山盟嗎?你不是還為了他,拒絕了南朝皇上納你為妃的旨意嗎,難道不是這樣的?”兮兮驚異地問道。
“不是!我喜歡瑜哥哥,可是我己經(jīng)好幾年不見他了。我不知道他會來救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這般重要。”葉從容緩緩說道。
兮兮有些意外,原來兩人都不知對方心意,這次知道了,卻是天各一方了,真是悲哀呀。
守在門口的水煙忽然驚慌地說道:“公主,左賢王派人來了!”
葉從容一慌,“這可怎么辦?”
兮兮盈盈淺笑道:“莫慌,將梳子給我!有男衫嗎?”
葉從容點點頭,水煙忙將準備好的男子衣衫捧了出來。兮兮接過披在身上,伸手將滿頭烏發(fā)輕輕挽起來,用一根銀色絲帶束在腦后。
在完顏烈風的侍衛(wèi)進來之前,她又扮回了男子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