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小鹿郡主。”一道熟悉卻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忽然插入僵滯的氛圍。

在一群黑衣突厥隨從的簇擁下，陶如格不緊不慢地走到捏古斯巴日身旁，微仰著臉，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充滿野性美的臉蛋中透著一絲淡淡的陰冷之氣。

“陶如格！”居然再見到她時會是這樣的情景。

白小鹿心情復雜地看著那張曾經熟悉可親的臉，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女再也不是那個當日在白鹿城與她親如姐妹的女孩了。想到她們曾經一起渡過的那段快樂的時光，她的心還會隱隱地痛，她把她當作貼心的朋友，她卻對她施下那么惡毒的巫咒。她不明白究竟是為什么？如今，她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竟然早已是物是人非，她是那般的陌生。

“小鹿郡主別來無恙，還是這般甜美可人，真讓陶如格好生羨慕呢！”陶如格雖然是笑著，但言語間卻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冰冷的恨意。

她自心底猛地打了個寒戰。她究竟做錯了什么，竟令她對她有如此深的恨意？

“呵呵。”陶如格忽然笑起來：“小鹿郡主難得來一趟突厥，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好好敘敘舊呢！”她說著上前一步，狀似親切地對她伸出手。

“不許碰她！”一直沉默的捏古斯巴日忽然出聲，那不輕不重的語氣令陶如格伸出的手倏地僵在半空。

她猛然回頭，之前佯裝笑意的臉上煞時布滿陰郁之色，幽怨憤恨地瞪著一臉冷然的捏古斯巴日。

無視于陶如格陰沉的臉色，他輕輕牽起白小鹿的手，然后側過頭對她撇下了一句冷峻的言語：“我們之間的約定，并不包括我會輕易放過對她造成傷害的人，哪怕一絲一毫。”

望著牽著白小鹿的手往人聲鼎沸的賽場揚長而去的那抹白色的背影，陶如格陰沉的臉上交錯著無奈的痛楚和徹骨的怨恨，僵在半空的那只手狠狠地握成拳頭，尖細的指甲都深深地嵌入手心中，刺出血來。

“我不會讓你如愿的，決不……”

摔跤比賽在進過一番激烈的角逐之后，毫無懸念地由連續四屆獲得“那達慕”盛會的“第一巴特爾”——阿史那土門的次子，燕都奪得。盡管每屆“那達慕”盛會中，各部族優秀的新人倍出，但能連續四屆奪得“第一巴特爾”稱號的人卻如鳳毛麟角，燕都的實力在整個草原上是有目共睹的。

在眾人的祝賀聲中，燕都接下了第一條象征著勝利者的金線編織錦帶。

短暫的休息之后，第二項比賽緊跟著拉開戰幕。

賽馬一項是科羅立的強項，所以每一界的賽馬比賽，燕都都會自覺地退出，倒并不是說他沒那個實力，只是出于對兄長的尊敬，另一方面也是對自己的自信，其他兩項中，只要獲得一條金腰帶，他便擁有了進入最后的角逐的機會，最后的勝利才是最重要的。

“加油，阿哈！”他親自走到科羅立身旁為他打氣。

“嗯！”科羅立信心十足地點了點頭，猛踢了一下馬腹向賽場奔去。

為各部族頭領貴族設立的觀看席位于整個場地外圍的正中位置，架起的兩人高的高臺為觀看比賽提供了最佳的視野。

在捏古斯巴日的牽引下，白小鹿跟他走上首領貴族云集的高臺。首先向剛剛成為突厥可汗的阿史那土門行禮問候完又與其他部族的頭人們一一打過招呼后，他們才入座。

不知道是不是位置是的順序是有所講究的，還是純屬巧合，他們所坐的位置正好在突厥族與孛爾貼赤那族的中間。捏古斯巴日的左手邊正好是陶如格的位置，而她的右手邊緊挨著的居然是乞顏赤那。

“好久不見，巴日！”乞顏赤那起身，熱情地與捏古斯巴日擁抱。

“感謝騰格里的保佑，能再次見到你英姿煥發的模樣。”捏古斯巴日意有所指地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臂，然后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

“還有可愛的查干蘇泊郡主……”乞顏赤那看向一聲不吭的白小鹿禮貌客氣地說道：“真高興再見到你。”

在那雙深沉的銀眸的注視下，她的心慌亂地失了節奏。

“我也是，很高興見到您，尊貴的乞顏王爺。”她佯裝鎮定地微笑行禮，低垂著眼睛來掩飾內心的緊張。

兩人間如此客氣的對話，莫名的，令她的心里竟有一絲失落。仿佛之前的那段插曲從沒有發生過一般，仿佛那時那個孤獨憂傷的背影只是幻覺。

“啊，可真巧啊，我們又見面了，小鹿郡主。”陶如格的身影緩緩走上高臺，遠遠地她就笑咪咪地沖著她招手，一副天真可愛的歡喜模樣。

白小鹿自失神中抬頭，面對著笑容可親的陶如格一臉愕然。她那親切天真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與剛才那個冰冷陰郁的少女叛若兩人。

絲毫不在意白小鹿并沒有回應她，陶如格自顧自地一一與眾人熱情打招呼，然后笑咪咪地挨著捏古斯巴日坐了下來。

白小鹿愕然地愣在原地看著善變的陶如格，半晌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笑了笑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賽場上，所有參賽選手都已入場。裁判宣讀完比賽規則之后，所以選手正式各就各位。

一時間，助威、打氣的吶喊聲紛紛響起。各部族的人們都在為自己部族的參賽選手加油，壯大聲勢。

“加油，阿哈，一定要得第一哦！”陶如格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沖到高臺的邊緣高聲為賽場上的科羅立加油。

聽到她的聲音，科羅立忽然轉過頭來望向高臺的方向，用力地揮了揮手。

白小鹿無意中抬頭望過去，不期然與科羅立遠遠投來的目光相遇。他是在向這邊的陶如格揮手，然而他的目光卻是望向她的。

她一驚，慌忙撇開視線，看向其他的參賽選手。忽然，她發現在科羅立右邊第三個位置上，那個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頭大馬上的高大粗獷的漢子有些眼熟。

“是托羅將軍啊！”她驚呼出聲，下意識地拉住右手邊的那人的胳膊興奮地說道：“托羅其格其也參加比賽嗎？”

一側頭，映入眼底的是乞顏赤那略帶驚訝的銀眸、笑意漸濃的俊臉。

“呃？”她微微一愣，然后以十分緩慢的動作收回抓在他手臂上的手，一臉尷尬的緋紅。

瞄了眼左手邊捏古斯巴日微詫的眼神，她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后假裝什么也沒發生地看向賽場上躍躍欲試的騎手。天哪，她真是昏頭了，居然一激動拉錯了人！

賽場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囂的鑼鼓聲，剎時，數十匹矯健的高頭大馬爭先恐后地沖出了柵欄，載著它們的騎士奮勇沖刺狂奔。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了陣陣熱烈激動的叫喊助威聲，各部族的人們都在相互較量著，為著自己部族的騎士吶喊加油，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在草原上空回蕩。

英勇的騎士們拼命催促著跨下的座騎，響亮的馬鞭和粗獷的吆喝此起伏彼。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賽場上便騰起了一陣薄薄的塵霧。馬蹄陣陣如雷聲滾動，第一圈很快完成，所有騎士都跟得很緊，沒有明顯的差距。

按照比賽規則，所有的騎士必須繞規定的場地跑完九圈，第一個跑完全程者即勝。

當跑完第五圈的時候，數十名騎士間前后的距離開始明顯地拉開。沖在前位的兩名騎士與其他騎士之間遠遠拉開了五六個馬身的距離。一騎當先的是托羅其格其，而緊咬在他身后不到一個馬身的距離的騎士則是歷屆賽馬冠軍科羅立。這樣的次序一直保持到比賽的最后，所有騎士的位次基本上都沒有很大的變動，始終領先的都是托羅其格其。

“看來今年，托羅其格其終于可以拿到賽馬巴特爾的稱號了。”捏古斯巴日笑著瞄向沉默地觀看比賽的乞顏赤那。

“歷年來，不勝科羅立特勒的歷史有望改寫了啊！”

乞顏赤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緩緩說道：“不到最后，什么都是不一定的吧！”

“加油，托羅將軍，加油啊……”白小鹿激動地從位置上跳了起來，扯著嗓子為托羅其格其吶喊加油。

她才開口喊了幾聲，聲音便突然被陶如格的吶喊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