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靜謐的妖獄，似有水滴落下，砸在方寒冰涼的心上。

他身體一激，猛地打了個寒顫，趕忙躬身行禮道：

“捉妖師方寒，奉命攜牌斬妖，請獄丞查驗！”

“獄丞？”

頭頂的聲音渾厚有力，如同黃鐘大呂綿綿不絕。

“這稱呼，好久沒人用過了，免禮吧！”

一道音浪隨著聲音擴散開來，吹得方寒須發皆揚。

他直起身，將玉牌高高舉起，不敢多看。

僅是適才驚鴻一瞥，面前的人“山”就差點讓方寒以為是邪祟入侵！

他就坐在唯一的入口，通天徹地，穩如泰山，層層肥肉堆砌，隨著呼吸一顫一動，方寒只是站了一會兒，就感到濃濃的熱量滾滾襲來。

在他面前，有一張完全不符其身形的幾案，若以方寒身形來看，這幾案超過他一頭還多，黝黑的幕布覆蓋在幾案前后左右，將肉山獄丞下肢完全遮蓋。

方寒極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至于過分顫抖。

呼——

頭頂重風壓來，方寒心臟一緊，手中玉牌瞬間被凌空攝走：

“的確是斬妖牌，你一個沒有靈氣的凡人，欲望又如此濃烈，領到此牌也不奇怪了。”

方寒左首，石壁忽然分開，從中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

“下去吧，看到的妖怪都能殺，牢門都可進！若想返回，大喊即可！”

方寒手中驀然一沉，是那玉牌。

他將玉牌收好，卻不走，而是狠狠咽了口唾沫道：

“獄丞見諒，方寒斗膽，想向獄丞討要修仙法決！”

“修仙？”

獄丞似乎是被方寒說的怔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堅硬的地下監獄被他笑聲震的簌簌晃動，碎石齊飛：

“有意思，某這里有妖仙，詭仙，就是沒有正仙！你要不要？”

方寒一愣，剛要開口，身形已經止不住的橫飛。

“滾下去吧！明日晨鼓前將玉牌填滿，某給你法決！”

等到方寒踉蹌站穩，已經來到下層。

石階上方，正傳來咔咔響動，是石壁在緩緩閉合。

方寒心中不免一沉，照石壁這種速度，倘若發生危險，他絕不可能立刻脫離此地！

既然如此，只有殺。

而且要快，大乾晨鼓響起，通常是凌晨三點，他捉妖時耽誤了一個時辰，現在算算時間，只剩兩個半時辰左右。

系統的穿梭次數每月回復兩次，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又卷入青石縣那龍潭虎穴，沒有立身之本的他怕是會被絞到渣都不剩。

念及于此，他不再多想，看向周遭環境。

這是一處簡陋的石洞，洞穴周圍，胡亂開鑿著大小不一的洞窟，洞窟中什么都沒有，便算作關押妖怪的牢房。

此時所有牢房盡皆大開，牢門不翼而飛，粗糙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排泄物和斷裂的白骨，墻上涂鴉著紅黃白綠的尸體染料，在方寒面前，三個吱哇亂叫的魚人手拿削尖的大腿骨，貪婪的望著他。

察覺到方寒目光注視，魚人興奮的喊叫一聲，凸出的圓眼兇光大攝，一齊沖上。

“找死。”

方寒冷冷一笑，側身避過第一頭魚人刺擊，左手順勢抓住第二頭魚人的武器，粘膩的觸感讓這腿骨在他手中輕輕滑出一段距離，他忍住惡心，猛地一拽，魚人頓時踉蹌向前。

嘭！

方寒滿臉獰笑，右手成拳猛地搗下，帶起一顆碩大的魚眼。

一擊之下，頓時斃命！

其余魚人被方寒的勇猛驚的微微愣神，方寒卻不猶豫，左手抓起腿骨照著第一頭魚人就是一個猛戳！

噗——

悠長的聲音下，那腿骨在魚人嘴里來了個貫穿，瘦小的身體緩緩癱倒，死的不能再死。

第三頭魚人發出一聲驚呼，將腿骨猛地擲向方寒，掉頭就跑。

方寒仰天大笑，力量的掌控讓他渾身舒坦，只感覺心臟砰砰作響。

他扭頭避過腿骨，倏然蹬地前撲，幾步就追上魚人，來了個天雷灌頂！

嘭！

又是一聲悶響，魚人頭骨爆裂，身體還兀自前撲，滑出老遠后才頹然倒地。

再次秒殺！

剛剛還嘩亂的妖獄因為這一幕出現短暫寂靜，它們看到石壁開啟，知道又有捉妖師下來斬妖，但沒想到，一個毫無靈力的凡人，竟然如此恐怖！

一時間，它們甚至分不清誰才是妖邪。

“來。”

方寒轉過身，看著目瞪口呆的群妖。

他勾了勾手指，滿臉猙獰：

“讓我碾死你們。”

……

20多分鐘后，方寒才喘著粗氣停下殺戮。

他隨手扔掉一只狼頭，警惕的掃視起滿目瘡痍的妖獄。

這是真正的遍地開花。

依靠玄武拳的先天優勢，方寒大殺特殺，可雖然戰力暴漲，也架不住妖多勢重，此時他身上已接連掛彩，有十幾處或深或淺的傷口正溢出鮮血。

更重要的是，空氣中徘徊不散的妖氣。

剛開始還不覺得，現在每一次呼吸，方寒都感到氣息粗重，靈魂中充斥著瘋狂和暴虐，一種毀滅一切的沖動縈繞不去。

“看來這妖氣，就是之前捉妖師被迫離開的理由了。”

方寒調心靜氣，仔細聆聽后確認沒有詐死的妖怪，才將注意力放在系統面板上。

上面，一個驚心動魄的數字直讓他欣喜若狂。

【邪點：5.01】

這是他此前從未獲得過的高分！

雖然這些妖怪遠不如豬妖強大，更有甚者只能漲【0.02】，但架不住數量多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內丹。

方寒心中暗喜，這可都是斬妖所獲，當然盡歸自己。

他拿出玉牌，只見上面一抹濃重的綠色填滿底部，還在輕輕晃動。

大概1/10的程度。

這的確是有點低了，更何況現在妖氣入體，尋常的捉妖師八成都會選擇返回。

但方寒不一樣。

他心中糾結許久，終于還是決定冒險升級功法。

別人看不到系統，對于他臨陣突破只會認為天賦異稟，自己當務之急是獲得修仙法門，必須將玉牌填滿！

他盤腿坐下，擺出一副參悟道法的模樣，實是將心神浸入系統。

他先加了1點在無極樁上，這門煉體武學，在道觀中通常是強身健體的入門功法，遠不如玄武拳深奧。

但此時隨著方寒功法升級，一股清涼自他心間涌起，旋即就感到呼吸輕松不少，靈魂深處的暴虐也減輕許多。

他大喜，知道是無極樁起了效果，毫不猶豫再花2點，灌注其上。

瞬間，不僅縈繞他靈魂的妖氣自動消弭，就連一呼一吸間，空氣也都猶如凈化，自然清新。

甚至就連傷口，也在迅速止血結痂，趨于愈合。

【功法：無極樁】

【等級：LV2（圓滿）+】

【效果：陰陽調和，清凈自然，道家內功入門心法。】

方寒心中喜悅，看著剩下的2個邪點，直接將其加在玄武拳上。

感受著更加澎湃的力量，他豁然站起，雙目中精光四射，猶如火焰般熊熊燃燒。

他憑空拱手行禮道：“獄丞，我已清除此地妖怪，請獄丞開放下一層通道，讓我得以完成獄丞所托。”

下一秒，就在他身后，石壁轟然洞開，卻沒有石階向下，而是向同層開啟。

方寒行禮道謝，轉頭殺入。

剎那間，風云再起。

……

僅僅四個小時，方寒就將玉牌填滿，他佯裝體力不支，返回獄丞身邊時，雙眸中喜悅仍未散去。

經過此夜殺戮，他實力大漲，可仍然謹守禮節，不敢抬頭直視獄丞，只是喘著粗氣盯著腳下。

“沒想到，你還真做到了。”

獄丞的聲音渾厚響起，猶如鐘鼓齊鳴。

“拿去吧，這是答應你的法決，再給你句忠告，一修此法，便為世所不容，今后別說登堂入室，能壽終正寢都是不易，你好自為之。”

一卷漆黑破損的麻紙摔在方寒眼前，方寒將其拾起，小心翼翼收入懷中。

“行了，滾吧，回司復命去，下次再來，可就不是這第一層妖獄了。”

方寒心神一震，也不敢多問：“多謝獄丞。”

說完，他保持著躬身的姿勢緩緩后退，碰觸到石階后才轉身，逐層向上走去。

僅僅走了十幾階，眼前就出現朦朧月光，方寒心中驚訝，悄悄回首看去，卻根本沒有獄丞的身影，那茫茫無際的，只有數不清的石階。

這種層次顯然不是他能夠接觸的，走出妖獄大門，他毫不停留，趕向緝妖堂。

留守主事一晚上被吵醒兩次，怒氣自然極大，看到堂下方寒靜立的身影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覺得這凡人之前還懂點事，怎么現在如此蠢笨。

心中不滿，態度也就更差，乜斜著眼道：“怎么，你完不成任務，想來退回？”

言下之意，就是壓根別想，如此不懂事，便是動用主事特權卡他些時日，別人也說不出什么來。

方寒躬身行禮，語氣誠懇道：“請主事海涵，我已將玉牌填滿，特來歸還。”

“什么？”那主事以為自己出了幻覺，端坐的身體驟然前傾，險些摔倒，“你竟然這么快就將玉牌填滿，用妖氣？”

“正是，請主事查驗。”

方寒雙手呈上，不卑不亢。

主事臉色陰晴不定，在他預想中，方寒就是一個貪心的凡人，斬了幾個小妖就妄自尊大，想一步登天開啟修仙之路，哪是那么容易？

所以，即便方寒只是用一枚雜丹奉承，他也將玉牌賜予方寒，就是想讓他吃點苦頭，好收起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沒想到，他竟然完成了？

主事臉色陰沉，手指一勾，那玉牌就遙遙飛起，落向手心。

他再次瞥了方寒一眼，看到對方毫無反應后，才冷哼一聲，心神沉入玉牌。

這一看，當即讓他瞠目結舌，神魂都出現波動，再無一絲困意。

“這，這……”

主事晃著手指，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他在見妖司這么多年，見證過成百上千的捉妖師持牌斬妖，不說剛晉升的煉氣士了，就是他這種境界的人去完成此事，也是狼狽不堪心神受創，往往要十數日才能驅逐妖氣。

而且，哪有這么快的？

他臉色當即一暗，沉聲道：“你一介凡人，怎會如此迅速？莫非使了什么手段？！”

方寒神情不變，衣衫一抖，從懷中灑出一大蓬妖丹，琳瑯滿目，瞬間壘成一座小山，仔細看去，上面還有血肉附著，腥氣四溢。

“這是此次斬妖所獲，請主事查驗，我自幼飽讀詩書，深受圣恩，定是圣人龍威所眷，才讓我完成主事托付。”

那主事早被這一地妖丹晃得花了眼，雖說這妖丹還不如之前的豬妖內丹，但數量上來了，也是一筆不菲收入。

此時再聽方寒所說，更是欣喜，請他查驗，什么查驗？分明就是行賄。

又想到鎖妖獄中那尊大能，他更是一陣心悸，當下再不疑有他，袍袖一拂將妖丹裹挾，咳嗽兩聲道：

“嗯……很好，你能有此覺悟，也是不錯，我大乾繁榮昌盛，圣人開明，定然不會辜負有識之士。”

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正好，我這里有一殘卷，雖說先前只是借予，但看你勞苦功高，便賞賜于你罷！”

說完，他一揮手，一卷表面精致，實則菲薄的麻卷就落入方寒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