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吳樹村正，魏大安?！?

趙胥面無表情的介紹。

方寒點點頭，向村正行了個禮，毫不避諱的看去。

這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者，歲月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烙印，層層疊疊的皺紋像是干裂的黃土地，一塊接一塊擁擠著，此時察覺到方寒注視，還一個勁兒露出討好的笑容。

村正已經屬于大永官制，按理本不應由年紀如此大的老人擔任，更何況吳樹村距離青石縣如此近，村正簡直是人人想搶的香餑餑。

“魏村正在我來之前就是村正了，據說此村只有他能壓服，曾經縣里換過幾個村正，但后來要么主動請辭，要么出了意外，只有他安然無恙?！?

趙胥仿佛在說一件小事，可聽在方寒耳里，卻如同巨震。

這擺明了有古怪的事情，縣里竟然聽之任之？

魏大安擺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小老兒也只是做些分內之事，可能是小老兒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才沒有那許多后顧之憂?！?

方寒眸中精光一閃，開口問道：“村正如此孤單，就沒有想過再找個陪伴？”

魏大安嘆口氣道：“年紀這么大了，半只腳都要入土，找別人不是禍害人家？至于孤單倒也談不上，小老兒平日喜歡養些貓狗，有它們做伴，也不會寂寞?！?

“原來如此……”

方寒點點頭，運起【尋詭功】向魏大安身上看去。

稀薄的黑氣緩緩游蕩，不要說比縣卒了，就是比一些村民都是不如，頭頂有一縷黑氣與村莊鏈接，倒也符合詭氣來源。

只是魏大安一介村正，應該沾染更多詭氣才對，為何只有這點？

看著方寒一直盯著自己，魏大安哈哈笑道：

“眼下臨近晌午，不如幾位先到家中用飯如何？那看到邪祟的魏土外出打獵，等他回來，小老兒即刻將他召來?！?

“打獵？”

方寒抓住重點：“不知往何處打獵？”

魏大安噎了一聲，偷瞄一眼趙胥，見他沒有反應后，才小心翼翼道：

“如今山上封鎖，但日子總得過，這些獵戶說是打獵，其實就是去河邊捉捉小魚，路邊逮逮野兔罷了，鮮少能有收獲的。”

方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勉強認可這個答復。

這老頭子人老成精，一句話說出三種意思，不僅向趙胥隱晦透出最近生活艱難，希望盡早解封青石山，更表明為何官兵到場，關鍵人物卻不在的原因。

趙胥也聽出其中深意，冷哼一聲。

這聲冷哼嚇得魏大安打了個哆嗦，差點就要一口氣背過去，趕緊陪著笑臉道：

“來來來，各位差爺，請往這邊走，雖說家中只有些粗茶淡飯，但管飽還是沒問題的！”

一干縣卒早餓的頭昏眼花，當下就兩眼發亮起來，但趙胥不動，他們也不敢動。

趙胥看著方寒，抱臂道：“你拿主意吧，若有需要，將那獵戶抓來亦可。”

說是這么說，其實肚子早不爭氣的叫了一路，只是趙胥位高權重，沒人敢說罷了。

方寒忍住笑，擺擺手道：“還是先用飯吧，如今日頭正盛，邪祟禁行，用飯后巡檢可稍事休息一番，我到村中打探一二，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縣卒們頓時心潮澎湃起來，看著方寒的眼神充滿感激。

趙胥還是那副神色，語氣冰冷道：

“好?！?

一行人眼冒綠光，很快到了村正家中。

雖是家常便飯，但在他們眼里，卻猶如山珍海味，鳳髓龍肝。

一陣風卷殘云后，方寒也不停留，向趙胥言明外出。

此時，村子里靜悄悄地。

方寒瞥了一眼身后兩個長吁短嘆的縣卒，心中苦笑。

這趙胥看起來刻板僵硬，其實心思活絡，表面唯方寒馬首是瞻，其實處處針鋒相對。

就不說這兩個打著保護名頭，實為監視防備的縣卒了，此前方寒想從李二口中多套點話，也被趙胥直接打斷。

如果真為保護，為何不派更加強大的李二班頭？

分明是怕方寒知道太多內情！

“二位，如果感覺疲憊，不如回村正家小憩，我一人也可?！?

方寒轉過身，拱手試探道。

兩個縣卒互相對視一眼，齊刷刷道：“不敢，巡檢命我等保護道長，怎好擅自返回？要是被有心人或者邪祟趁虛而入，巡檢怪罪下來，我二人擔責是小，誤了縣中驅邪是大??！”

其中一人道：“道長還是盡快查出消息，縣尊大人為此事大動肝火，已是仇恨日久?！?

另一人眨眨眼道：“或者道長可以晚上再來，等那獵戶返回聽聽他的說辭？眼下日頭正盛，百姓多于家中休息，怕也是打探不出什么來啊。”

“正是，正是?！?

這兩個縣卒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來勁。

方寒搖頭道：“既然如此，就辛苦二位與我同行了?！?

兩個縣卒一愣，旋即怒氣上涌，生硬道：“道長如果執意查探，我等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還望盡快，別忘了縣尉所托。”

方寒點點頭，再不多說，扭頭就走。

那兩個縣卒眼中陰芒一閃，只能憤恨跟上。

吳樹村毗鄰縣城，受其恩惠，村中大道極為筆直，路面夯實，兩旁栽樹納涼，圈籬圍房，雞鳴犬吠悠悠不絕。

方寒一路行來，多數院門都是緊閉，他向內張望，能看到院中水井常備，石桌各樣，偶爾還有一兩家筑有涼亭，雄犬肥雞四處奔跑，看到有人經過也不害怕。

方寒沿路前行，四處打量，半天沒有實際進展。

兩個縣卒怨氣越發濃重，烈日艷陽烘烤在他們身上，燥熱難當，再想起一干同胞于家中呼呼大睡，更是胸有不忿，怨氣沖天。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憤恨，其中一人擦了把汗，就要開口。

誰知方寒突然拐彎，轉向一旁。

那里位于兩處院落夾角，只有一條泥濘小路，路面被兩家檐角遮蔽，雖顯陰涼，但臭味撲鼻，應該是被院中百姓當作排泄穢物的地方。

兩個縣卒當即一愣，他們雖然熱，可也不想與屎尿為伍，皺眉道：

“道長可是太熱？我們不如返回，往那腌臜地奔去作甚？”

方寒腳步不停，嘴上道：“這村中多數村民緊閉門戶，不好強闖，前面有家院門大開，我們可以過去嘗試一下?！?

心里卻道：

‘能在大路兩旁建屋的，豈是尋常百姓？連詭氣都沒有多少！吳樹村疑點眾多，我要查案，必是往人跡罕至而去，哪里詭氣多，就往哪走！’

在他眼中，穿過面前小路，前方一處破敗院落簡直詭氣沖天，如有實質。

那濃厚的詭氣還在緩緩移動，這就說明，詭氣來源非是房屋，而是……

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