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輕車都尉，以參將統領定遼右衛。”佟養真回答道，臉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世職什么的都不重要，統領定遼右衛才讓他最心動，這意味著，馬上他就要出鎮一方了，終于告別了帶著佟家營兵填坑、當墊背的日子。
佟養性長吁了一口氣，隨即大笑道：“哈哈！我佟養性的眼光，咋會錯呢！我們佟家的春天要來了。”
看著佟養性癲狂的模樣，佟養真直接澆了一盆冷水：“好懸！差點被大汗給怨上了。”
佟養性大驚，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連忙問道“怎么回事？”
佟養真開始講述面見大汗的整個過程，最后告訴佟養性，努爾哈赤已經變了，不再是曾經山溝溝里，那個仁義無雙的建州女真酋長了，這一次他是真真的領教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這番話讓佟養性陷入了沉思，整個佟家，他最先接觸努爾哈赤。那時候他帶著商隊，行走于建州女真的地盤，每次途經努爾哈赤的汗庭，都會被女真高層熱情款待。
所以他才第一個看清楚了建州女真的潛力，在對方舉起反旗之時，說服整個佟家，投了大金。本以為這份情誼，足以維系佟家的富貴，可到頭來，才發現是自己太天真了......
兩人默默地走出了小西門，朝著北門的營寨而去，見堂弟久久不語，佟養真又開口詢問道：“那儒生，打聽仔細了嗎？”
佟養性嘆了一口氣，介紹道：“大哥，他的底細早就摸清楚了，原名沈清溪，是沈家的庶長子。
在家里一直不受重視，為了縣試，才滯留沈陽，今春中了生員，可惜還沒來及走，就被圍在了沈陽城。”
佟養真頓感不對，皺著眉問道：“報給你的是假名嗎？”
佟養性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覺得堂哥有些大驚小怪，嗤笑道：“用真名才有問題，他們那些書香門第，要走這條路，不改名換姓才怪。
這次押送硝石的管事，還轉述了圖錢的一些話，破城那日，那名儒生尋過死，但沒死成。”
“哦！怎么沒死成？”佟養真好奇的問道。
佟養性露出了鄙視的神情，嘴角帶著詭異的笑意回答道：“啥理由都是虛的，還不是吊了一半，臨陣退縮唄！”
佟養真頓時也樂了，笑著說道：“哈哈！這話中肯，負心最是讀書人。”
兩人笑了一會，佟養性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雜亂的心情，鄭重的向堂兄說道：
“遼陽之戰是被他說中了，等再過幾天，遷都沈陽也能驗證一二，加上硝石制冰，這足以說明是個有能力的人。
死了一半，說明他貪生怕死，更可貴的是，他的年齡才十六七，除了讀圣賢書，沒經歷什么事情，應該很好駕馭。”
佟養真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思量了片刻，開口說道：“我相信你的眼光，這次回去，我們再會會他，能用，就留在身邊參贊軍機吧！”
......
踩著最后一抹晚霞，馬車停在了沈府門前。初夏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朝著府內走去。望著門口那牌匾上偌大的沈字，只感覺是那么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父親說，這沈府才是沈家真正的根，沈家幾代人的付出，才有了這占地近二十畝地的家。府內有假山、蓮池、亭閣、臺榭，看著很賞心悅目，可又哪能比的上沈陽那個五進院呢？
對她來說，那不只是沈家的一個落腳點，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有著她童年的記憶。何況現在還有著她的牽掛，同父同母的兄長還失落在那個地方！
當聽說沈陽城被攻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扛過的。也許是心底還存著一份希望吧！支撐著她每天去登州城外的碼頭等待，希望下一艘靠岸的船里有她兄長的身影。
“三妹，怎么，又沒有等到？”
才剛進門，討厭的聲音就在初夏的耳邊響起，她厭惡的看了二兄一眼：“沈清程，每天都這樣奚落，有意思嗎？”
滿臉嘲笑的沈清程，頓時不樂意了，用著命令的語氣說道：“叫嫡兄。”
沈初夏才懶得聽他的，現在他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嘲笑道：“呵呵！范家一旦事發，你母親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沈陽那么多人被虜去，難道都被打成叛族嗎？”沈清程滿臉激動的反駁道。
“你那兩族舅，是被虜去的，還是自己投奔的，你自己沒數嗎？”沈初夏加大了聲音。
沈清程剛準備反駁，一聲呵斥就在耳邊響起：“你們兄妹又在吵什么？成何體統！”
兩人循聲望去，他們的父親沈世文正朝著這邊走來，兩人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沈世文點了點頭，沒有理會最先上前的沈清程，而是對后邊的沈初夏說道：
“初夏，我準備給你哥辦個葬禮，到時候，拿點你哥的物品出來，好立個衣冠冢。”
沈初夏頓時一驚，臉上沒了半點血色，問道：“父親，莫非......”
見她反應如此之大，沈世文打斷了她的話，連忙解釋道：“別瞎想，你哥并沒有什么確切的消息。
他那體格輪不動刀子，不會有什么危險，頂多就是被虜去，當了包衣。
如果他聰明點，改名換姓，倒也不辱沒了我們沈家。
立個冢，刻塊木牌，只是為了萬無一失罷了！”
聽了他父親的解釋，沈初夏的臉色好看許多，她想起了與兄長臨別的話。不管如何，這上香是要應驗了，她不由的露出了苦笑。
見這唯一的女兒被自己忽悠住了，沈世文心中松了一口氣。他瞪了一眼旁邊幸災樂禍的沈清程，對著范氏母子是更加的不滿了。沉默了一會，沈世文又語重心長的說道：
“初夏，我們是書香門第，只有維護好這塊牌匾，你才能嫁個好人家，給你哥立衣冠冢，也是無奈之舉。
看在兄妹情深，前幾天我沒管你，你都十三了，明天就不要再去碼頭拋頭露面了。”
“是，父親。”沈初夏無奈的回復道，此刻她已經明白，她兄長的死活，對沈家并不重要，他們關心的只有，她兄長有么有辱沒沈家的門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