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兄弟倆一臉的自得喝著茶，沈弘毅依舊保持著臉上的淺笑。心中卻犯起了嘀咕，雖然他不知道事件的具體走向。

但既然跟毛文龍撞上了，鎮守的還是對方開鎮的地方，那這兄弟倆，估計是走上了一條霉運。這看似很美好的差事，有可能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必要再節外生枝，策劃其他的事情，只需安安心心的謀劃一個參贊軍機的差事，跟著他們去九連城，靜待毛文龍的到來，關鍵時候再反戈一擊......

可轉念一想，難道就這么靜靜等待嗎？就算他不喜歡惹事，可這不代表，遇到事情，他會忍氣吞聲。自佟養性掠奪沈家，他就淪為了佟家的包衣，這氣的得出，佟家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沈弘毅拿定了主意，笑著朝兩人拱手道：“恭喜大爺、二爺，這出鎮一方，表明佟家獲得了大汗毫無保留的信任。”

佟養真笑著頷首，算是接受了沈弘毅的恭賀，佟養性如沐春風，笑道：“那是，就目前的大金國，我們這些歸降的明將。李永芳的地位最高，負責掌管大明的情報，劉興柞出鎮蓋、復、金三衛，接下來就是我們佟家了......”

對于佟養性的吹噓，沈弘毅不以為意，刻意點評道：“降將最終還是降將，并不是真女真。”

這驚人之語讓兩人的面色巨變，佟養性反問道：“先生此話何意？”

兩人的變化，早在沈弘毅的意料之中，他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無視兩人快吞了他的眼神，悠悠然的說道：“不知大爺、二爺，有沒有想過擺脫這降將的身份？”

此話一出，兩人的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都被沈弘毅看在眼里，這還是他第一次拿自己的小命玩話術，見氣氛已經挽回了大半，他心中松了一口氣，又接著分析道：

“明金將陷入拉鋸戰，如今為了集中主力對付大明國，大汗以漢軍出鎮遼南。

可如果大汗再取得一次勝利呢？一旦跨過了遼河，攻入了遼西。遼西走廊西靠大山，東臨大海，此地狹小，很適合防御。只需三兩萬的精兵，據守一要點，就能卡住幾十萬大軍的去路。

此時，大金國已經騰出了手腳，女真權貴還能眼睜睜的看著漢軍出鎮遼南嗎？”

停頓了一會，沈弘毅又意味深長的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大金國終究是女真的金國。”

沈弘毅的一番說辭，成功的調動了兩人的危機感。佟養真不時的點頭，一臉的凝重。

一想到歷朝歷代，卸磨殺驢的事可不少，佟養性更是直接驚呼道：“如此，將奈何？”

沈弘毅露出了笑容，不再賣關子：“佟家世居撫順，撫順乃明、蒙、女真雜居之地，難道佟家就是純純正正的明人。

何況再往上推幾百年，完顏金國時期，女真據有遼東，佟家就沒有一個女真祖先？”

聽沈弘毅說完，佟養性恍然大悟，不由的嘆道：“難怪李永芳能排第一，那是個聰明人。李成梁威壓遼東之時，他打著鐵嶺李家的旗號，成了李成梁的族人，算是官運享通。

可笑的是，那大明的寧遠伯李成梁，戎馬征戰一生，平了大汗的母族，挑撥海西女真葉赫部，搞出了雙王制。

又經過數次征伐，將不可一世的葉赫部徹底打服。然而身故之后，這才幾年，就被李永芳硬塞了一個女真祖先。”

沈弘毅沒想到，這一招已經有人用了，還是李永芳這臭名昭著的明奸，這是算臭味相投嗎？他強忍著心中的厭惡，保持著臉上的微笑，繼續說道：

“很好！這就是我給佟家的第一策，洗白身世，徹底歸入女真，避免將來，佟家被女真權貴排斥。

但這還不夠，出鎮一方，想要持久，還必須讓大汗保持長久的信任！

既然大汗準備遷都遼陽，那么佟家應該馬上在遼陽置宅，將家眷遷入城中，以進一步獲得大汗的信任。”

“如果不是先生提醒，差點就疏忽了，先生真是大才！”佟養真點頭道，雖然大汗沒有提出來，但他不能裝糊涂，質家眷是應有之舉。

“還當不得，不過是些穩固富貴之策罷了！如果佟家想要更進一步，還需謀劃，不過可能要下點血本。”沈弘毅又端起茶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小口，用余光觀察著兩人。

他這吊人胃口做派，讓佟養性直心癢癢，不耐煩道：“先生能見萬里，有什么話盡管直說。”

沈弘毅故作神情凝重的點出：“大汗已經六十有余，最多十余年，大金國就會發生汗位更替。”

大堂瞬間陷入沉默，佟養真兄弟倆不由自主的點頭，情緒瞬間被沈弘毅感染，也變得一臉的凝重。

雖然努爾哈赤還看似強壯，誰能保證沒病沒災呢？畢竟六十多的君王，人間少有！不管哪個朝代，哪個國家，權利的交替，都免不了刀光劍影，但也充滿著無限的機會，他們佟家要參與嗎？

良久，佟養性開口問道：“先生之意，我們佟家要押注代善嗎？”

還未等沈弘毅回答，佟養真直搖頭，也開口問道：“先生看好誰？”

然而沈弘毅卻給出了他們，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最好別押注，因為押錯了，會滿盤皆輸。”

兩人都被沈弘毅弄迷糊了，佟養性滿臉疑惑的問道：“為何？”

“誰能繼位，更多的是取決于大汗最終的壽數，五年之內，代善的概率最大。但如果是十年，那么代善和皇太極都有可能。

如果大汗活的更久，那些小貝勒也會成長起來，難保會出現大汗鐘愛的幼子。”

沈弘毅喝了一口茶，潤一下嗓子，繼續分析道：“長命的君王，太子很難繼位，太子這個位置，只要坐上十年，自然而然的就會圍上一幫人，成為太子黨，威脅到大汗的權勢，最終......”

他這一番話，說了等于沒說，佟養性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了當的問道：“先生最看好誰？”

沈弘毅才不會告訴他們皇太極這個答案，他將球踢給了佟養真：“這幾人，家主接觸的多，應該比我更了解，早就心中有數了吧！”

末了，還不忘提醒道：“不過，最好不要下重注，引起其他人的不滿。想要提前交好，可以通過大汗，結為兒女親家。”

佟養真點了點頭，這確實是穩妥的法子，有劉興柞珠玉在前，跟大汗結成了姻親，他佟家再跟進，并不會招來太多非議。

見堂兄似乎有了決定，佟養性沒有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他開口問道：“那先生說得下血本？”

聽他這么問，沈弘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理了一下衣服。能不能讓佟家付出慘痛的代價，就看接下來的了。

他一本正經的開口忽悠道：“押注權位更替，那只是小道，以我之見，佟家只要平穩度過這次汗位更替即可。

真正的大道，是將佟家與大金國的命運深度綁定，只要佟家能成為大金國遼南的擎天柱，那還會愁富貴不能延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