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站著做什么，走吧。”

路過弄夏身旁，蘇廷舜撇她一眼，兩只手攏在袖子里，眼神略顯深邃。

清隴如玉的少女看向他，一時之間竟是忍不住斥責之意。

“二公子為何要以弄夏為棋，奴婢可曾得罪二公子？”她想了又想，自己在以往有沒有招惹這個不好招惹的少年，但是發現自己并沒有招惹他，倆人甚至都沒什么交流。

“你的奴契在我手里，聽話。”蘇廷舜眼神驟然變得冷漠，語氣也不容置疑。

面對這樣的少年，弄夏一時之間竟有些畏懼。想她曾作為韓老太君最貼心，最得力的大丫鬟，多少府內庶男見她敢如此無禮？

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

盡管她心里非常不舒服，但面對強勢的蘇廷舜，她也只能低頭，乖乖去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大芳園。縱使她不愿意，可又有什么辦法？

大老爺做主，老祖宗默認，木已成舟，既定事實。

心中悲涼之余，收拾行李也心不在焉。

與弄夏一起服侍韓老太君的其余三個侍女，凝春、月秋、抱雪紛紛走過來安慰這個小姐妹。

“這個蘇二未免太得意，仗著......”

不等年紀最小的月秋抱怨完，抱雪立刻眼神喝止她。旋即，她警告道：“不要亂嚼舌根，大老爺現在看得起舜哥兒，你若不想連累弄夏在那邊被刁難，便不要多言。”

“哦。”月秋抿抿唇，不敢再說話。

凝春性子穩重，不似月秋跳脫，她輕撫弄夏細肩。

“蘇二娘是個良善之人。”

弄夏知道對方意思，便嘆道：“我不過是個奴婢，不敢奢求其他，只是......”

她很想說，哪怕是狗養了這么多年，多少也有感情，可韓老太君表現的未免過于冷漠。只是話到嘴邊，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怕話傳出去，自己將來要被人穿小鞋。

至于跑？

不可能的，大明國奴籍可不是那么好脫的。此外，她自小被送進武侯府，僥幸跑出去又能做什么營生。更別說老家雙親還等著她接濟，還有弱弟。

想到這里，弄夏悲從中來，忍不住流淚。

眾姐妹上來又是一番寬慰。

須臾，弄夏收拾停當，拿著衣物與姐妹辭別，就此離開。

對蘇廷舜來說，弄夏確實被當成了惡心韓老太君的工具人。但目前來看，他也沒有什么太好的報復手段。畢竟對方身份擺在這里，這次出口惡氣，對方如若自此不再招惹他，那的的確確能兩清。可若是對方還要尋他麻煩，那就只能下死手了。

抬腳跨出別門，蘇廷舜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不語的弄夏，忽然有些不爽。

瞧不起誰呢？

你在哪兒不是做奴婢？

擱我這兒委屈你了？

“好好聽我娘話，表現好，將來收你做姨太太。”

一言既出，當時就給弄夏嚇的花容失色。

見狀，蘇廷舜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不至于如何折磨弄夏，因為對方沒有針對過他。

有句話說得好，小鬼難纏。盡管他不是很喜歡大明國還保留著奴婢制度，但這種事情不是他能解決的。

他對這些奴籍人有同情，但也無奈。畢竟麻木，只知順從。另外，有些奴婢仗著主人的勢，惡心的程度遠超其主人。

倆人回到家里，蘇廷舜將弄夏交給老娘后就不再管，一頭扎入小書房，開始考慮大理寺這個機構。

提到大理寺，那就不得不提大明國‘三法司’。作為大明國最高的三個司法部門，三者關系只能用四個字形容。

互相制約。

三法司分工也很明確，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糾察監督，大理寺駁正掌刑獄。

簡單而言，刑部處理、審判案件，大理寺復核，都察院全程監督。如果說這三個機構之間誰最強，那不能看誰職權大，那得看誰腰桿子硬。

四個字概括，因人而異。

比如現在，據他了解，都察院和刑部之間沖突很大。這其中，似乎涉及更高一層博弈。汪成那件事情，蘇廷舜一直記得。

至于大理寺......蘇廷舜暗自嘀咕，蘇仁徵讓他去大理寺絕沒有那么簡單，一定有什么事情等著他。

考驗？

想起對方簡簡單單那一句話就把自己塞進三法司機關，可見蘇家在燕京根基之深。想到這里，蘇廷舜忍不住為自己想法感到可笑，蘇家老太爺可是替咱把苦都吃完了，咱享點福咋了？

沒過兩日，大理寺吏部那邊來人接走蘇廷舜，徑直領著他去大理寺報道。

官職不大，正七品‘評事’。

大明國大理寺評事有四個。

從大理寺那邊領了兩件衣物，一塊身份牌，而后又去吏部登記個人資料，最后整整花費一天功夫這才跑完流程。

按照吏部那位主事所言，若不是上面打招呼，普通人想上任，得跑半個月，還不一定能成。

對此，蘇廷舜表示感謝。

全部搞定后，蘇廷舜剛剛回家，便被老娘告知一個消息。

“婚事定在兩年后。”蘇二娘郁悶的說：“你爹的那個把兄弟說，等他女兒十六就嫁過來。”

“孩兒知道了。”蘇廷舜點點頭，沒什么想法。

還有兩年，這么長的時間，說不準就會發生什么事情。按照他的直覺，凡是這種一開始就不順的事情，最后必然是不成！

想到這里，他心情忽然輕松許多。倒不是說對那個林姑娘有多大意見，他只是純粹不想被膈應。眼下已經考上，最后的會試要是還能得中，那就更有盼頭了。

蘇二娘對兒子淡然的態度感到有些心疼，她素來知道自己兒子喜歡心里藏著事。

“你也別著急，待為娘多勸勸你爹，想來還有轉機。”

“娘，順其自然吧。”蘇廷舜淡淡一笑，旋即轉移話題，“跑一天，著實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行，咱娘倆先吃。”

蘇二娘拉著兒子胳膊去吃飯。

“對了，爹呢？”

“不知道去哪兒釣魚了，不管他。”

“哦。”

吃飯時，弄夏自然在一旁服侍。哪怕她再怎么不情愿，但木已成舟，她也只能乖乖伺候蘇二娘。好在蘇二娘待她不壞，沒將她如何。只是，驟然從繁花似錦的大芳園離開，她還是有著諸多不適應。

蘇廷舜也沒爛俗到要去欺負一個女孩，自顧自吃完飯，然后和蘇二娘打過招呼，便前往武侯府。

蘇仁徵囑咐他，流程走完后有事交代。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蘇廷舜認為這事兒肯定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