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權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迷惑性很強。
對此，楚開來并不奇怪。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孔，用在不同的場合，借以達到不同的目的。
“那張股長，稍等。”
說著話，楚開來把爐火扇旺，默默地烤了起來。
沒一會兒，孜然和辣椒面被炭火激發出的香味開始彌漫，飄的到處都是。
張海權已經不在桌前坐著，而是背著手，笑呵呵地看楚開來烤，“這就是人間煙火氣啊！”
“開來啊，還真不知道，你還有這手藝。”
楚開來則道：“小時候跟大人們學的。”
一提家人，張海權似乎想起個事，“對了，我看過你的入職登記表，也和機關的人了解過，你家里的情況，入職表上寫的也不詳細啊！”
楚開來一滯，隨后道：“張股長就是為這個來的嗎？”
張海權，“嗨！！”打著哈哈，“你別緊張，畢竟是你領導，還是要了解一些情況的嘛。”
隨之試探道：“你家庭成分填的是軍屬？我看是你有個哥哥在部隊？”
楚開來點頭，“對。”
入職表要填寫家庭成分。這也是這個年代的特色了。
所謂家庭成分，其實就是用家里人的職業來區分不同的社會階層。
比如，家人都是工人，那家庭成分就是工人。
要是農民，則還要分富農、上中農、中農、下中農、貧農等等。
所謂“貧下中農最光榮”中的貧下中農，指的就是家庭成分。
楚開來在入職表上填的是軍屬，至于他有個哥哥在部隊的事，是在楚開來的檔案里才寫著的。是他在技校入學時填的。
張海權這哪是簡單了解了一下，這是把楚開來查了個底朝天。
楚開來倒也坦蕩，“我家兄弟姐妹四個，兩個姐姐、一個哥哥。”
“大姐二姐叫楚戰紅、楚戰霞，哥哥叫楚開濟。”
別看張海權好像嘮家常一樣，可實際上問家庭成分是很嚴肅的一件事，馬虎不得。
楚開來老老實實把基本情況說了一下。
張海權聽罷，做恍然大悟狀，心說，“這就說得過去了。”
入職表只填家庭成分，也就是軍屬。
張海權是從機關檔案室那邊才了解到，楚開來技校登記時，填的有個哥哥在部隊，還是個軍官。
“開來，你哥在部隊是副連長？”
楚開來愣了愣，“嗯！”
記憶中，原主在技校入學時填的確實是副連長。
“哦。”張海權了然，又問了句，“在哪兒當兵啊？”
楚開來，“南方。”
一聽是南方，張海權算是徹底放下心來，軍屬的家庭成分在這個年代還是挺管用的。
張海權之前那么對楚開來，也有點心里發虛。
“嗨！”此地無銀，“我也就是好奇，隨便問問。”
這時，楚開來已經烤好了一份茄子、一份豆角。又撿了一小碟鹽水花生給張海權端上去。
“張股長，嘗嘗。”
張海權，“嘗嘗！”
坐下的同時示意楚開來，“你也坐，陪我嘮嘮嗑。”
等楚開來坐下，張海權一邊吃，一邊道：“開來啊，園藝班呆的怎么樣？”
楚開來，“挺好的啊！”
張海權笑罵，“瞎扯蛋！年紀輕輕就不想進步？”
楚開來依舊是笑笑，并不做回答。
張海權來了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楚開來有點鬧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說，他為誰而來。
再說直白點，一個為了巴結領導就能下黑手的小人，你指望他的笑容背后藏著良善？
那就是癡人說夢！
張海權肯定是帶著目的來的。而能讓他主動往楚開來這兒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幾個副廠長爭廠長的事。
也就那件事，楚開來還有點利用價值。
只不過，楚開來摸不準，他這次又想巴結哪個副廠長。
是許小玲他爸？還是分管后勤的魏國臣？又或者小人物沒得選，貼上白占鵬了？
別看他上次是為了巴結許小玲他爸，這次還真不一定。
所以，這話沒法接，容易掉坑里。
張海權見楚開來不接話，繼續給楚開來下套，“你這個孩子，有什么說什么，怕啥？”
楚開來支支吾吾，“真挺好的。”
張海權，“真那么好，還在這兒擺地攤？”
楚開來不說話。
張海權，“我要不是聽后勤那幫老娘們兒說起這事，都不知道。”
楚開來還是不說話。
張海權有點著急，“你呀！我也看出來了，太老實！“
“太老實可不行！受欺負，知道嗎？”
楚開來不說話。
張海權真急了，這小兔崽子！怎么半天憋不出一個屁？
一拍桌子，“這樣吧，我做主了，我去找人事，把你從園藝班撈出來！”
楚開來，“……”
張海權一副大包大攬的豪爽架勢，幾口吃完東西，站了起來，“根紅苗正的好孩子，咋還受這個欺負！？”
“你別管了，這事兒當哥哥的給你辦了。”
臨走前，“不過，正規流程還是要走的，回頭你寫個調職申請，送我那兒去。”
楚開來：“！！！”
心中暗道，“原來是這么回事兒。”
張海權來演這么一出，原來就是為了一張調職申請。
只能說這貨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之前是巴結許副廠長，這次卻是來給許建國下絆子的。
只能說，張海權確實不是個東西！
這個申請楚開來要是打上去，不管他能不能從園藝班調走，許建國給新職工穿小鞋這事卻是坐實了。
你想啊，楚開來在園藝班呆不下去了，主動打申請調職了那別人再怎么給許建國洗也洗不干凈了。
而且是，即便楚開來自己去澄清都沒用，白紙黑字在那兒擺著呢，一張調職申請就是最好的鐵證。
目送張海權離開，楚開來揚起嘴角，越來越有意思了。
收拾攤位，回家睡覺。
今天大柱夜班，只有他一個人。
回去的路上，楚開來還在想，這個申請他是不可能寫的，跟那幫人玩不起，躲還來不及呢！
不過，他在想，如果這個申請他不寫，那張海權下一步怎么辦？
“騙不過去……那就強上？”
“做成事實，一樣能讓許大廠長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