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個季節(jié)大豆苗剛長起來,還沒結莢,否則楚開來非再弄個毛豆,讓你知道啥叫“花毛一體”。
“咋樣?”楚開來額前的汗珠晶瑩剔透,背心也濕透了。
隨便拎起一個酒瓶子,也不管是誰的,仰頭就是一大口。
“這玩意味道還行吧?”
閆雪滿嘴都是茄子,還不忘點評,“可太行了!”
本想調侃楚開來幾句,可看到他正抱著自己的酒瓶子猛灌,登時臉一紅,低頭啃茄子,再不說話。
好在別人根本沒注意到這些,都被楚開來這幾樣小菜驚艷到。
“行行行!這玩意絕對行!”
“開來,你小子深藏不露啊!有這手藝,早怎么不給大伙兒露一手?”
這段時間,隔幾天就得來楚開來這里聚一下,結果這伙一次也沒顯擺過。
不想,楚開來,“別急,還有呢!”
說著話,楚開來去爐子那邊,端回兩個鋁飯盒。
啪嗒往桌上一放,“來嘗嘗這個,飯盒烤魚。”
大伙兒好奇,不由圍上去,等楚開來掀開飯盒蓋,一股魚香立時把滿個屋子都占滿了。
陳偉驚喜不斷,“這這這,這啥玩意?”
楚開來,“烤鯽魚。”
做法參考后世的錫紙烤魚。
閆雪迫不及待地夾了第一筷子,入嘴,麻、辣、鮮、香!
“這個好這個好!”閆雪都不知道說啥了。
今晚算是開了眼了,全是她沒吃過沒見過的好東西。
這自然也是楚開來為什么篤定要做燒烤的原因。
燒烤這種烹飪技法,不客氣地說——可烤萬物!
羊肉串那是年代的刻板印象,主打一個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不管什么東西,炭火上滾一滾都能吃出滋味來。
和后世遍地燒烤,大家習以為常不同,在這個年代,尤其是柳河這么個小地方,不管拿出什么來,都是蝎子粑粑獨一份。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燒烤足夠市井,足夠接地氣。
可別小看這一點,這年頭,大家的認知有限,你要是在柳河弄個淮陽菜館真不一定有燒烤管用,因為大家需要一個對未知事物的接受過程。
可燒烤不一樣,攤子往那兒一擺,支兩張小桌子,那就是生意。
不管是誰,聞著味兒就來了。
至于像陳偉他們擔心的羊肉供應不足的問題,楚開來壓根就沒擔心過這個事。
誰告訴你燒烤就得是羊肉啊?
羊肉不行還有豬肉,豬肉不行還有牛肉。
呃,牛肉確實不行,那玩意太貴。
羊肉1塊3,牛肉2塊2!
總之,再不濟,讓四哥去后山打點野味一樣能烤。
況且,楚開來也從來沒想過用羊肉串當主力賣品。
后世燒烤,利潤高的也不是肉類,而是蔬菜和酒水。
“你們說,這一條魚三毛錢能不能賣出去?”
大伙兒好好想了想,“太能了!”
最后,一頓燒烤雖然羊肉串沒吃過癮,但總體上還是十分滿意的。
晚上九點多,由于有人還要上夜班,眾人漸漸散去,最后只剩陳偉和閆雪。
陳偉是有話要和楚開來說,而閆雪是以要醒醒酒,省得回家挨罵為理由賴了下來。
楚開來倒是樂意讓她多呆會兒,因為不用他收拾桌子了。
和陳偉各泡了一大茶缸子茶葉沫子,搬著小馬扎上了花窖的房頂。
房頂是可以上去的,冬天要掛草簾子,夏天要開天窗通風。所以上下十分方便。
今晚的月亮很大,照得廠區(qū)一片銀白。
兩人撅在房頂看風景,吹著初夏的晚風。
“開來,你小子挺有意思的。”
今天楚開來的燒烤手藝,再一次顛覆了陳偉對這個小老弟的認知。
回想與楚開來結識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但楚開來展現出來的特質,卻讓陳偉愈發(fā)不認識。
對被副廠長穿小鞋的事看的很開,想學文化知識,如今又多了一門燒烤的手藝。
看得開是心胸,學文化是遠見,而燒烤就是手藝了。
按理來說,這年頭,這三樣中任何一樣都足夠楚開來在永豐廠混的很好。
可偏偏,這小子就是不顯山不露水地窩在花窖里。
而且陳偉感覺得到,別看他張羅著做小生意,可楚開來似乎沒有什么欲望。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楚開來笑了,哪是什么沒有欲望,而是兩世為人,楚開來太清楚,再大的欲望也得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轉移話題道:“四哥,那些都以后再說,咱們還是商量商量,這買賣要怎么干起來吧!”
手藝有了,但想借之賺錢,還要有一個過程。
陳偉也正色起來,悶頭想了想道:“你估摸著,把燒烤攤做起來得投多少錢?”
楚開來,“差不多得100塊錢吧!”
陳偉一驚,“得這么多?”
剛剛私下里陳偉也算過賬,他覺得有50塊錢夠了。
對此,楚開來的回答是:“正常來說50塊夠了,但主要是酒水壓錢。”
啤酒、白酒都不便宜,而且,晚上供銷社也好,廠辦副食品商店也罷,都是不開門的。
一箱啤酒就7塊2,怎么不得準備個三五箱?再加上白酒,壓50塊錢的酒很正常。
陳偉聽了楚開來的分析,點了點頭,“那行吧,錢上我去想辦法。”
楚開來,“咱們說好的合伙,那就一家一半唄。”
陳偉,“別!你咱剛進廠,哪來的錢?”
“況且!”
陳偉腦子很清醒,這是人家楚開來的手藝,大柱將來也得多幫忙。反倒是他,保衛(wèi)科晚上事多,不一定能出上力。
那憑啥出錢還得一家一半?
“這樣!”陳偉此時展現出四哥的架子,有點說一不二的味道,“本錢我來出,你和大柱出力。”
“賠了算我的,賺了咱們分!”
“別和我爭!咱哥們兒一塊兒就圖個樂呵,還真以為能掙啥大錢是咋地?剩點零花錢就行。”
楚開來知道再堅持就有點不合適了,“那行吧!”
其實,楚開來也知道,陳偉也沒什么錢。用后世的話講,就是月光族。
處著對象,交著朋友,工資雖然不低,但也剩不下什么。
這時,閆雪收拾完桌子也上了樓頂,在楚開來身邊直接坐在了樓板上。
楚開來要把馬扎讓給她,卻撈了句,“矯情呢!”
“啥時候弄起來啊?給你們捧場去。”
沒等楚開來開口,陳偉使壞,“弄啥啊?開來連點本錢都沒有,不能全讓我一個人出吧?”
閆雪一聽,“完蛋貨!”
對楚開來呲牙一笑,“要不…借你點?”
雖然知道陳偉是開玩笑,但閆雪能這么痛快,還是讓楚開來有點意外。
對上閆雪期待的眼神,“不用,四哥逗你玩呢!”
閆雪登時狠狠地剜了陳偉一眼,“沒個正形呢?”
陳偉呵呵的笑,“那什么,開來不缺,我缺,要不你也借我點唄?”
閆雪,“滾一邊去,不借!”
陳偉,“嘖嘖,太區(qū)別對待了。”
拍拍大腿上的灰塵,“行了,我得走了,去看看你大洋姐。”
“回頭你寫個清單,都需要啥東西,不管是桌椅板凳,還是食材調料,到時我想辦法去弄。”
說著話,陳偉下了樓頂,消失在夜色中。
閆雪有點措手不及,“敗家玩意,咋走了!?”
陳偉一走,她不就成和楚開來獨處了?
關鍵是都說了,要醒醒酒再回家,這么快走也不合適。
有些局促,“要不…我也走吧……”
還沒等她動地方,楚開來突然問了句,“四哥和大洋姐怎么處上的啊?”
這是楚開來一直挺好奇的一個問題。
陳偉的女朋友李洋,那可是永豐廠出了名的大美人,廠辦一枝花,怎么就落他手里了?
這可就問到閆姑娘擅長的領域——全廠八卦上去了。
也不走了,“他倆啊,還挺讓人羨慕的。”
……
說起陳偉和廠辦商店售貨員李洋,還真挺有故事的。
按說,這兩人怎么也不可能湊到一塊去。
畢竟,李洋是柳河縣的城鎮(zhèn)戶口,工作又是售貨員,常理上不可能看上長相不出眾,家庭不出眾,工作也不出眾的陳偉。
這里有一個誤區(qū),很多人可能認為,陳偉在保衛(wèi)科,屬于機關工作,怎么也比售貨員要強吧?
錯了!而且大錯特錯!這年頭兒,售貨員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這么說吧,陳偉、楚開來這種都屬于鐵飯碗;閆雪、許小玲在機關上班,早晚能工轉干,這是銀飯碗。
而小車班的司機、商店里的售貨員,并稱這個時代的金飯碗。
誰要是能找個售貨員當老婆,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售貨員恰恰是接觸物資最多的工種,有太多便捷了。
還不出力,工資又高。
“去年陳偉剛進廠,有一天大洋姐加班,十點多才出廠……”
楚開來一聽,明白了,“不會又是路上遇到小流氓的橋段吧?”
閆雪,“什么啊!”
“還沒出廠門,讓大車班一個醉鬼給撞了,鋼筋把肚子都戳穿了。”
“當時我還去看熱鬧了,嚇死個人!廠辦那些廢物,上去就要把鋼筋拔出來,把人送廠辦醫(yī)院。”
“陳哥說什么也沒讓,從車間找人把鋼筋剪斷了。別人都說送廠醫(yī)院,陳哥說啥不干,抱著大洋姐跑了四五里路去的縣醫(yī)院。”
楚開來聽著,暗自點評,“多虧陳偉是部隊出來的,對這種外傷有處置經驗。”
閆雪還沒說完,“多虧去的縣醫(yī)院,手術做了一夜,陳哥陪了一夜,還給大洋姐輸了不少血,最后倆人一起住院了。”
“.......”楚開來暗笑,“原來是這么回事兒。”
閆雪:“我要是大洋姐,也得死心塌地的跟他,命都是人家救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