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雪并沒呆多久,大柱和陳偉就來了。
閆雪和大伙兒聊了一會兒,也就走了。
陳偉開玩笑,“看來我倆回來的不是時候啊,怎么這就要走了呢?”
閆雪笑罵,“去你的吧!”
等她一走,陳偉又開楚開來的玩笑:“你到底是和許小玲有事兒,還是和閆雪有事?怎么有點糊涂呢?”
楚開來無語,“我和誰都沒事兒!”
陳偉,“其實吧,閆雪就是太不修邊幅了,假小子那股勁也太深入人心了。”
齊眉短發,見天就是工作服,黃膠鞋的。
“要是捯飭捯飭,不一定比許小玲差。”
楚開來,“四哥.....”
“干啥?”
“要不你轉行當媒婆吧。”
陳偉臉一黑,“去你的!”
看了眼楚開來手里的課本,陳偉恢復正經,“明天就發工資了,我借你二十塊錢,趕緊報個夜校得了。”
對于楚開來想學文化知識這個事,身邊的人沒有不贊成的。
這年頭兒都是大老粗,半拉文盲,都知道有文化的好處。
上夜校其實不貴,各種費用加在一塊兒也就二十多塊錢。
可是對于楚開來那么一點點工資來說,確實有點多。
所以,陳偉主動開口了。
大柱也道:“開來,你盡管去上學,我工資多,夠咱倆吃喝的了。”
楚開來很感激兩人,但是....
“既然提到這兒了,正好有點事兒想和四哥商量。”
陳偉挑眉,“啥事兒?”
楚開來,“我暫時還不想上夜校。”
陳偉一聽不干了,“磨嘰個啥的?不就是差錢嗎?哥幾個還能讓你受了難?”
“上去吧!這事兒我說的算!”
楚開來笑了,“四哥,你聽我說,這還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
組織了一下語言,“文化課這東西我想好了,要么咱們就不上,要上咱就好好上,不是把幾本高中課本啃下來就算了的。”
陳偉,“那你還想咋地?”
楚開來,“最起碼要拿個函授大學的文憑。”
陳偉,“……”
半天憋出一句,“你特么真敢想哈。”
一般人上夜校,也就是學個專業技能,比如會計啥的,小中專專業。
當然,夜校開的課程很廣,除了專業課程,也有高中課程,甚至有復習班。
如果能再把高中畢業證拿到手,就已經很牛了。因為在這個年代,高中畢業和大中專一樣,是包分配且有干部編制的。
這已經是普通人的極限。
至于楚開來說的函授大學,好吧,雖然是函授的,但再怎么說也是大學文憑,那東西不得了的哦!
此時楚開來繼續道:“這樣一來,就不是光交個學費,報個班就可以的了。”
“別的不說,函授班的學費就貴不少,考試還要交報名費。況且,那也不是我把課本學明白就夠的,得從省城托人帶習題,這都是錢。”
苦笑一聲,“我也不能全指望你們吧?”
陳偉沉默了,“……”
楚開為這個思路的花費確實不少,全都他來供,不現實了。
結果那邊大柱蹦出一句,“還有我呢,我跟四哥一起供你!”
“你一邊玩去!”楚開來笑罵,特么添什么亂呢?
大柱還挺委屈,“我也能啊。”
楚開來則解釋道:“大柱家還有四個弟弟妹妹,他爸還瘸了腿。”
陳偉點頭,“我家里也一大家子,還要準備結婚。”
“所以.....”陳偉有啥說啥,沒逞能,苦笑一聲,“要是單一個學費,哥咋地也得幫你,但要像你這么說,確實難。”
不想楚開來道:“你要不說著急結婚的事兒,今天我也不說這些話了。”
陳偉,“你想要說啥?”
楚開來,“咱們工資都是死的,但是現在能找錢的地方可太多了啊。“
陳偉一下就明白了,”你又有啥鬼點子?”
楚開來,“要不咱們干點投機倒把的事兒?”
陳偉,“……”
大柱,“……”
“投機倒把”這個詞屬于時代產物,在計劃經濟的年代,罪名還不輕。
后世的人可能對這個詞的界定很模糊,到底啥叫投機倒把?
這么說吧,如果我家老母雞下了5個雞蛋,我把它拿到集市上去換成了大米,這是正常的生產活動。
可是,如果我把5個雞蛋換成了糧票或者錢,不好意思,這就是投機倒把。
再比如,我是一個裁縫,鄰居求我作件衣服,給了我5個雞蛋,這是正常的。但如果我用自己的布做了件衣服,賣給了鄰居,這就是投機倒把。
它是計劃經濟時代,一種抑制自由經濟的手段。
如果放在兩三年前,投機倒把這種事,人人聞之色變,不敢沾邊兒。
可是近兩年,改革開放了,投機倒把正在逐步退出歷史舞臺,正處于一個微妙的時期,投機倒把已經不算事了。
但是,老百姓的觀念和恐懼猶在,自由的商業活動還沒有完全展開。
楚開來這句完全就是調侃,“咱們干點投機倒把的事?”
陳偉發現,楚開來這個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去后山打點野味都偷偷摸摸的,這貨上來就要擺明面上?
不過,陳偉也沒說什么。
他也是心思活分的人,其實早有想法,只不過一直沒敢付諸行動。
“說說看,你想整點啥?”
楚開來呲牙一笑,“這年頭兒,整點啥還不弄點零花錢啊?”
他這話并不是穿越者的凡爾賽,更不是托大,而是時代如此,真的就是干點什么都有錢賺。
在這個剛剛開放的時期,市場經濟處于萌芽階段,就算賣菜,扛著磨刀凳上街磨刀,都能掙錢。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在配給制的年代,除了供銷社和國營商店、集體商店有商品流通,人們要是想買點什么東西是沒有其它渠道的。
而且,即便是供銷社和國營商店,也不是想買就能買的,得憑票供應。
這就造成了供需關系的極為不平衡,只要能填補這個供需空缺,那就有錢賺。
“四哥,你想干點啥?”
陳偉低頭想了想,念叨著,“賣菜啥的咱們肯定不行,還得上班呢。”
“磨刀、修鞋啥的也得要手藝……”
突然抬頭,“說到手藝,你哥我做冷面是一絕,小時候和村里的鮮族鄰居學過。”
楚開來一聽,“是個辦法。”
沒開玩笑,要是在廠辦那邊支一個冷面攤,絕對沒問題。
隨之楚開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還有一樣也可以做。”
陳偉,“啥啊?”
楚開來,“賣魚!”
陳偉眼前一亮,“這也是個招兒!”
永豐廠缺水產,這是人盡皆知的,而且是奇缺的那種。
按說,是不缺的,養殖場那邊有魚塘,而且還不小。
但問題在于,魚塘的位置早年間是噴漆車間的垃圾場,油漆廢料~化學藥水,還有油漆桶啥的,都扔在那兒。
后來挖魚塘的時候,后勤領導的腦袋進水了選了這么個地方。
魚苗撒進去,一死一大片不說,而且根本就不長。當然,就算長,也沒人敢吃。
所以,永豐廠這么多年就沒吃過自己廠里產的魚。
要是能搞來穩定的貨源,這事能干。
陳偉點評道:“在廠辦那邊整個賣魚的攤位,確實能掙錢。”
楚開來則笑,“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咱倆都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好生意。”
陳偉心思徹底活了,主要還是婚房逼的,“那暫時就賣魚吧!周末我去外面轉轉,看能不能找到承包魚塘的養魚戶。”
農村都在搞聯產承包,北方這邊叫大包干兒,應該能找到貨源。
陳偉,“不行我把我弟和弟媳婦叫過來看攤子,反正農閑了。”
說到底大家都還是職工,本職工作是萬萬不能丟的。
第二天,廠里發工資。國營廠就是這點好,每個月7號,準時準點,一分都不拖欠。
當然了,也就這幾年,再過幾年那就不一定了,好幾年發不出工資的國營廠都一抓一大把。
楚開來的工資要去后勤拿,就是他剛進廠去的2號庫旁邊的后勤辦公樓。
去之前,老馬給花窖辦公室打電話,讓楚開來把他那份工資一起領了,胡亂簽個字就行。
楚開來的工資是26塊8毛6,還不全都是現錢。
這其中有24斤糧票,8兩肉票,8兩油票,還有一點副食票,剩下的才是現金。
至于老馬那份,來哥看了都有捐款潛逃的沖動了。
八級大工,加上各種補助、獎金,還有獲獎補貼等等,工資條就老長一張,一共323塊6毛7。
“嚓!沒法比啊!”
出了后勤樓,還沒等楚開來邁腿,一個二十多歲,一看就是永豐廠的小年輕就湊了上來。
賊兮兮的,“同志,換肉票、油票嗎?”
楚開來一愣,下意識問道:“怎么換?”
小年輕一看,來生意了,“8兩肉票,5毛1。”
“8兩油票,7毛5!”
價錢還不低。
供銷社,豬肉價格是6毛一斤,8兩就是4毛8,他5毛1收,加了3分錢。
大豆油供銷社8毛8,8兩就是7毛,他加了5分錢。
心中暗笑,“這倒也是門生意。”順手就把油票換成了錢。
這門生意是怎么來的呢?當然是因為窮。
大家都太窮了,窮到不舍得吃肉,肉票是用來買肥肉煉葷油的。
所以,油票就省下來了,有的用油票買豆油,那么肉票就省下來了。
但是問題來了,窮人雖然多,可是像馬友良那種喪心病狂,一個月發上百工資的牛人也是有的。
對于這種狗大戶,8兩肉、8兩油那可就不夠用了。可是沒有肉票、油票就買不到肉和油,怎么辦?
這幫人的生意就來了,他們從這兒加個3分5分的把票收上來,再轉手賣出去,掙的就是個差價。
楚開來也沒和他講價,卻通過他收肉票油票的舉動突然靈光一閃。
對呀,干嘛要去賣魚呢?這不有個更好的生意等著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