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之期已到,今日在大堂里面用午飯的人比平時多了許多。而負責打點飯食的沐清兒竟然也預先多準備平日幾倍的飯菜。只是飯菜還是平日的青菜白飯,沒有因為這個日子而有什么不同。
午飯之前,沐清兒就提前報備,說門主讓各位飯后到正殿一聚。如今山上之人,即便是安分的人,也都派人先打探過山上各處的情況。這所謂的正殿,卻是少有人知道。不過沐清兒也說,到時候只要沿著這里往頂峰觀佛臺走去,自然就能尋到要去的地方。
偏偏張大龍是一個既安分又不愛打探的人,只好和孫宇道一路隨著眾人的方向前行。
大家齊聚正殿。大家打探多時,竟然也沒打探出這觀佛臺下還有這個大殿。這個大殿雖然并不光鮮,卻也不似山上的居所那樣破舊。大家立于殿中,大殿上的高位上座卻是落空。
大家翹首以待座位的主人出現。等到他出現,才發現竟不是他們以為的那人。
從正殿后面出來的是一位身著錦袍的男子。眉目清秀,身材瘦弱,華服之下,似個達官貴族多于一個江湖俠士。根據外貌,大概才二十五六。今日的英雄會既然是楚門之人召開,那座上的大概就是楚門的門主楚天。若這確實是楚天,確實略顯年輕。
“今日我楚門號召武林英雄于楚山相會,客氣的話不多講,主要還是為了武林之事?!背鞂Ρ娙苏f道,目光焦點卻在人群當中游走。
“噢,原來史家姑娘也來了。”楚天說。
史十年置身于人群之中,也無意出來,就在其中講道:“楚門號召武林,史家的人即便是沒有收到邀約又豈能不來?!?
楚天擺弄著錦袍上的紋理圖案,“史家肯賞臉,還真是讓楚門蓬蓽生輝?!?
“那不知道我們三位不速之客的出現是會讓楚門主高興還是生怒呢?”一把清爽的女聲從殿外傳來,眾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到身后。
“那位是……?”
“莫非是邪臨天?”
眾人還是議論。但要說十年前只有數面之緣,江湖中早已淡忘邪臨天的模樣,那么一個月前才在眉梁城和在場多數人有過接觸的邪見天一定不會被認錯。
前來的之人正是邪臨天、邪見天,以及邪臨天的夫人花雨芍三人。
知道花雨芍名字的人不多,當年有緣相見過的人也只是知道她是從西域而來的女子,總是一身似是而非的漢族打扮。她如今也是當年的打扮。
“原來是兩位邪大俠,還有一位邪夫人。幾位又怎么算是不速之客呢?邪小兄弟可是受邀之人,而邪臨天夫婦可是老朋友了。朋友,總是可以不請自來?!?
邪臨天抬頭看了看大殿的模樣,搖搖頭道:“原來楚弟門派當中的正殿也不過如是。楚門當中也不是無可用之人,又何必不打點一下?!?
楚天靠在椅子上,笑道:“楚門向來門徒甚少,人丁單薄。否則也不至于受人看不起?!?
“也是,一定是張少俠不在,無人打理。”邪臨天說,正道出了一個疑問——張賓斌至此還沒有露面。
“我們楚門的內務,自然不需要邪大俠費心。”
“那么你們楚門今日相邀,又不知所謂何事?”邪臨天問道。
邪臨天、楚天二人對視,相較之下,楚天更為俊秀,只是邪臨天多一份凌厲。
“江湖近日多生事端,先生朝廷紛紛假意籠絡,后是一個月前武林大會之時的圍襲。而我楚門既出身于武林之尊,又被奉為江湖統領,當然不能坐以待斃?!背煸捳Z之間,還帶著兩聲輕嗽。
大殿上的人聽出了端倪,牛大張心直,脫口就講到,“你這話啥意思?我們什么時候奉你們楚門做統領?!?
楚天眼角瞥了說話者一眼,嘴角輕笑,說:“你當日沒有在眉梁城出現,也該聽你的侄子說過那兩日的事情。這里的每一個家族都早已在那日拜在我們楚門之下,我楚門雖然人丁單薄,卻向來以武林安定為己任,如今……”
“冠冕堂皇?!背煸捨粗v完,就被華二少一語打斷。
華二少一臉不屑,楚天卻是勃然大怒,罵道:“口出妄言?!敝皇撬萑醯纳碥|,即便的動怒,也難以讓人生畏。
他站起來繼續自言自語道:“可是你們已經答應了追隨楚門,豈可輕易反口?!?
大殿內的各方人士開始騷動。有些已經萌生退意,只有邪臨天等人在一旁安之若素。
“閉殿?!背炖^續在他的上座上踱步,袖子一揮,殿上的大門便瞬間閉上,大殿各處的燭燈陸續亮起,只是相對之前而言還是昏暗許多。這個看似破落,連倒茶的小廝都沒有的楚山,背后隱藏了不少人。
“你這是要干什么?要強迫我們就范嗎?”不知誰人在人群中叫道。
楚天又踱了幾步,而后坐回到座位上,像是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澳銈兗热淮饝耍鸵欢ㄒ龅健=袢漳銈兙鸵钗覟槲淞种磷稹?
“楚門主您大概是有所誤會,”華二少說,“我們再場當日馬首是瞻的是張賓斌張大俠,并不是您或者楚門。”
這句話確實刺激到了楚天,他將臉埋在一只手掌中,用力地搓著自己的臉。等待在場的人沸沸揚揚了好一會,他才大聲叫道:“那好,我讓張賓斌出來,你們奉他為盟主,然后他再將武林至尊的稱號交給我,讓我當這個武林的統領?!?
他話剛說完,大殿中的人還沒來得及喊出一句:“對,讓張賓斌出來說句話。”楚天頭從手中抬起,眼神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殺氣,威嚴說道:“張賓斌出來。”
隨著楚天的話,從大殿之后,一身黑素打扮的張賓斌緩步而至。他向眾人點頭拱手示好,轉身面對楚天,行跪拜之禮。
大殿中無聲,只聞張賓斌朗聲說道:“張賓斌拜見門主?!?
楚天不看張賓斌,目光掃視在場之人,似是在看誰還不服。他不說話示意,張賓斌就這樣一直跪著。
邪臨天盯著他的臉,和花雨芍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心領神會,只有邪見天在一旁懵懂不知。
“一旦他眼神出現殺意,就絕對不會讓反對他的人還有機會活命。他比這里的人想象之中要心狠手辣。”花雨芍特意為他的小叔子解釋一番。
“不知我方才的提議,大家有何看法?!背炜此坪寐晢柕溃瑓s竟讓人有戰栗感?!安贿^我楚天在此置下一言,若是你們不履行當日的承諾,今日就休想出我楚山一步?!彼f完,不知從哪里竄出來幾十個黑衣人落在大殿四周。
邪臨天大概是熱鬧看夠了,站起身來,對楚天道:“看來今日我們邪劍山莊的人來的不是時候。楚門主既然在忙,那么我們擇日再訪?!彼D身意欲離去,卻又刻意地轉身道:“這大門還請楚門主行個方便,勞煩為我們幾人開一開?!?
“你……”
邪臨天將雙手背在身后,面向楚天,眼神中充滿傲慢。“剛才楚門主口口聲聲說要大家履行當日的諾言,尊你們楚門為武林之尊。只是當日在下不在現場,胞弟也不曾為我們山莊做過任何承諾。而我們今日也不過是一時興致,想要拜會一下十年前的相識。既然如此,我們要走,你留不了。”
“羊入虎口,竟然還口無遮攔,果然是邪臨天。當年真后悔沒有趕盡殺絕。不過今日你說要走,我還偏不開門送行?!彼麤]有之前的躊躇,淡然說道。
邪臨天像是早有預料,也不急不怒,反而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只能在這里和楚門主聚聚當年舊事?!?
眾人甚是不解,在一旁看著兩人你言我一句?;ㄓ晟执藭r迎上來,挽著自己丈夫的手臂,故作媚態地說:“要說是十年前的事,楚門主還算是我們夫婦的媒人。若不是他十年前在眉梁城外竹林中設下一個殺局,恐怕我們二人空有郎情妾意,最終還是成不了眷侶。”
殺局?花雨芍的話又再次引起大家的議論。一旁的邪見天在想,難道嫂嫂口中的十年前的殺局,會是與鐘書明有關?
“說起那日確實是幸運,十幾個武林高手竟如此簡單就落入圈套,我們二人能僥幸脫險,還真是幸運啊?!被ㄓ晟掷^續說道。
“這么精明的布局,不是聰明如楚門主,還真做不到。”邪臨天低頭看向身旁的花雨芍,臉上顯現出溫柔的愛意,讓一旁的人更弄不清就里。
不過這大殿上的聰明人也不少,見楚天聽到他們夫婦對話時神色慌張,也能猜出一二。大概就是十年前眉梁城的慘案是楚天一手造成的。十年前的楚天約摸就十三四出頭,竟就能辦成如此心狠手辣之事,確實不簡單。楚天的歹毒引起了在場之人的憤怒,手執武器想要硬闖出門。只是楚天安坐在椅子上不動,張賓斌跪在地上不起,大殿上的黑衣殺手嚴陣以待,一律手舉刀刃,決不放一人離開。一場惡戰即將展開。
不知誰人放的暗箭,向著邪臨天襲來。邪臨天背后的手拔出花雨芍手中的劍,一掃,箭被折成兩半,頹然墜地。
“好。”花雨芍在一旁歡呼。邪見天也跟著鼓舞起來。邪臨天了自己這位不爭氣的弟弟一眼,再看向花雨芍時卻是溫柔。
“記著我說的,要快,準,你使的是刀,不及劍靈動,所以你要再多一份剛強?!毙芭R天儼然將這里當成自己弟弟的練武場?!爸蟮哪銇?,可別讓你嫂子受傷。”
邪見天點頭。手中舉著刀,心中謹記哥哥方才的話。再有冷箭射來,他都一一擋回。箭從四方八面射來,看不出套路,猜不出方向,只有等箭已經離弦,從聲音辨別方向。若是邪見天再機警一點,能聽到拉弓的聲音,也能從此判斷一二。
楚天看著邪見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哈哈大笑幾聲,手上一示意,箭頭所指方向便隨之變更。箭落之處,是人群中的史十年。
射向史十年的箭更為密集,從四面八方同時襲來,她一時無所適從。邪見天心中大驚,翻身躍起,趕到史十年身邊,揮起大刀,將箭一一砍落。
“再問一次,你們到底是否順從我們楚門,尊我為上?”顯然楚天的聲音中已經失去了耐心。
“你竟然為了自己一己私利,謀害這么多人的性命。我們堅決不服?!蹦侨諔K死在竹林之中的,又哪一個不是武林中大家大派之后?如今事情敗露,讓他們還如何服呢?
“呸,卑鄙小人?!?
反對的聲音不斷。
楚天見局面一定,又一揮手,毫無情感地說:“那殺人滅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