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眉梁城外,另一眾好漢經已云集。一軒昂俠人于一眾江湖豪杰當中站出來,道:“今日,在下奉掌門師兄之名,要在各位面前說一下這番話。
武林眾人本來就各行其道,但百多年前,當時國家動亂剛定,戰事稍休。暴君竟還不忘要鏟除江湖中各大幫派,借招安為名,滅門為實。整個江湖陷入動蕩,各大門派人心惶惶,極需足以抵抗政府的組織,而當年的楚氏以刀聞名遐遠,挺身而出領導武林眾人。楚氏一統武林,抵御官府,在座多少門派的后人也是因此得以保存,也因此才有武林大會的五年一聚。武林從此才得以休養生息。而楚氏之后,如今的楚門,雖自成一派,卻從不居功于江湖,從不起獨霸江湖之心。
時至今日,江湖紛擾再起。國土之上戰亂不已,各族名門大派不識圖強,只知自保,還不少妄圖依附于這個腐朽的朝廷。江南的竹家如此,北方的秦家也如此。為爭得朝廷之上一席之位,一代名將鄒崔香也慘遭滅門。今日,武林還需要楚門。楚門以刀為根本。我張賓斌代表楚門刀幫幫主楚天之名,統領江湖各派。”
張賓斌一字一句道來,并沒有夾雜著太多感情,但當中的壓迫感,卻讓在場各人不得不凝神細聽。他舉起手中的一把鋼刀,“我知道各派定有不服的人。張某愿意一試高低。”
“你的意思是要楚門獨霸武林。”人群中一個聲音傳出,一粗衣裹身的是壯漢從人群中出來,正是趙氏武館的趙威虎。“張賓斌,我趙二向來敬重楚門,也佩服你張賓斌的刀藝。不曾想到你楚門也動起這門心思。好,今日就讓我趙威虎會一會你。”
“那么在下便不客氣。若有得罪,望趙館主多有包涵。”
“廢話少說。”趙威虎亮出斧頭,向張賓斌襲去。
刀棍劍槍十八般武藝,可說是樣樣相通,又各有不同。張賓斌在刀法了得,卻也不見得敵得過趙威虎斧頭下一股蠻力。劍道靈敏,用刀上又多了份勁道。趙威虎接近張賓斌后,三招兩式下便使出有著不少威名的劈山斧一式。趙威虎耿直無心計,生平最是不能容忍被小看,見此刻張賓斌雖口上說道“不客氣”、“得罪”這樣的話,手中的刀卻是不緊不慢地使著,儼然就是小瞧他趙威虎。心如此想著,手中的斧頭使盡全身力氣,向著張賓斌劈去。
在場之人無不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自然看出趙威虎現在已全力以赴。趙威虎以臂力超人揚名,劈山斧不過是簡單一式,全因為他過人的力量才具名氣。張賓斌自是武林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可是他手中的刀再堅固,有是否抵得住劈山斧的厲害?
觀武之人不禁露出緊張神色,連如邪見天般江湖上的初生之犢,也生出難色。還顧得上說一聲“好”的,大概就只剩下陸言一人。
場上張賓斌也是眉頭略皺,卻也還得以應付。只見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腳下一挪,身子如驟風一側,斧頭在他臉前半分之地劈下。趙威虎收不住勁頭,手緊拽著斧頭死死往下沉去。張賓斌右腳也往后一退,手中的刀被他一收反手執起用刀柄向著趙威虎的手一拍。趙威虎手一松,斧頭劈入地面。斧刃與張賓斌的腳尖不過毫厘之差。
手中的斧頭雖被打落,趙威虎卻得以穩住身子。無論是否出于好心,張賓斌確實避免了他被自己斧頭帶落地面的難堪。想起剛才自己還奮力襲擊對方,趙威虎心中不是滋味,站在原地尷尬不知該如何收場。
這時張賓斌卻開口道:“謝過趙館主承讓,劈山斧果然勁道非常,若是有半分之差在下定當成為斧下魂。不過趙館主的劈山斧盡管厲害,但你武器已經離手,該當在下略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張賓斌在為趙威虎鋪臺階。趙威虎雖莽,卻不至于傻。抬起手抱拳道:“我趙威虎技不如人,認輸了。”
趙威虎見張賓斌沒有再多言,自個拔起地上的斧頭訕訕走開。
張賓斌背著手默然,刀還握在手中,等著下一挑戰之人。
“老子還不信了。”一個精瘦的老頭在人群中躍出,不知是何方高手,手中執著一柄古怪的短刺刀,話音未落就已經向張賓斌襲去。
“危邛。”陸言忽而開口說出這二字。
有聽聞過危邛的人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其他人則充滿疑惑看向陸言。陸言卻沒有給眾人解析的意思,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位叫“危邛”的人。
史十年忍不住開口道:“想不到今日人稱‘詭刺’的危邛也出現了。看來陸先生此次應當不會白來。”
大概是“詭刺”的名號比危邛響亮,許多人恍然大悟地看向打斗中的張、危二人。
只見危邛手中的刺刀不斷地移動,在四方不斷刺向張賓斌。張賓斌手中的刀依次抵擋襲擊,卻只能一味退讓,已經沒有還手余地。危邛卻沒有絲毫停息,速度更是越發地迅捷。突然,危邛手中的刺刀一頓,一收一發,該是看出破綻,算準時機,本來刺向張賓斌腰間的刺刀收發之間,已經變成刺向手腕。
張賓斌一愣,而后馬上翻身向左,躲過了那刺向右手腕的一擊,卻仍被劃傷左手小臂。
“妙。”陸言低聲贊道。
邪見天對于陸言的冷不丁蹦不來的話語已經不再驚奇,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何妙?”
不料這次史十年接著話頭道:“危邛之所以被稱之為詭刺,便是由于他手中一把短刺用的詭妙。危邛的刺刀師承于一名隱世道士,據說與峨眉刺同源,也有說法是峨眉刺分支。但危邛的刺刀往往不循規蹈矩,卻總能正中要害。刺刀再招法再詭,還是會受到局限,對于力量上更為強勁的刀來說,始終輸在‘短小精悍’。剛才一刺,危邛用自己的左肩來地抵張賓斌的右腕。無論是傷人還是自損,張賓斌似乎都不愿意,于是選擇躲避。可惜難免受些小傷。”
“原來如此,多得史姑娘指點。”孫宇道一旁說道。
“孫公子言重了。”
史十年一番話將在場不少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在旁的邪見天也暴露在眾人目光之中。有當日在中江縣客棧中見過邪見天的人認出他來,人群中漸起紛紛議論。
“老子以為是誰,原來是那個叫邪見天的毛小子。且讓我先領教你一番。”
說罷,危邛竟轉向人群中的邪見天疾馳而來。
“前輩,刀劍無眼,點到即止啊。”邪見天見勢頭不對,邊躲邊說。
史十年和邪見天不過兩步距離,陳環生怕她收到連累,連忙將她護在身后。陸言看好戲馬上就要上場,自覺地退出幾步,給二人讓出個好場地。其他各人見是如此,都紛紛后退,空出一片小空地。
“放你媽的臭屁,你的傳聞老子聽得膩了,今日不管你背的是刀是劍,且亮出來,老子這就要和你比比。”危邛煩道。
邪見天的手已經放到刀上,嘴上還說:“危前輩,要是切磋可以,但是點到即止,不要傷人,不要自損。”
“我看我刺破你的咽喉你還能不能如此廢話。”危邛說著就向邪見天刺去,刺刀所向,正是邪見天頸上咽喉之處。
邪見天狼狽地后退,拔出背上粗布包裹下的無光刀,一把擋住對方迎面而來的刺刀。
危邛步步逼近,邪見天狼狽退讓,場面莫說不好笑。可是邪見天手執著無光刀,用刀面抵住危邛手中的短刺,立于眉梁城外荒涼的林外泥土地上,卻讓在場之人噤聲。
這些天來,邪見天是一個傳說,而他背上一把刀,更是一個謎。而今謎面突然揭開,邪見天像個滑稽的小丑,卻又似英雄般存在。
張賓斌揮刀劈向危邛手中的短刺。刺刀并沒有被打落,卻也不再穩穩地刺在無光刀刀面上。
“你的對手是我。”張賓斌向危邛斥道,“不過既然危邛前輩和武林眾人都對這位小兄弟如此好奇,那在下也想切磋切磋。”
危邛哼哼兩聲,退到一旁。在場人士都明顯感到張賓斌的凌厲,與之前的溫文爾雅相較,顯得霸氣。
“晚輩初出茅廬,曾聽聞張大俠的大名,心中敬重。但剛才張前輩說倡議之事,晚輩雖不反對,但并不愿意加入。邪劍山莊本隱居江湖之外,并不干涉武林紛爭。今日你我對決,只為武藝切磋,還望前輩賜教,點到即止。”邪見天恭敬道。
“點到即止。”張賓斌道。
邪見天轉頭看向史十年。此刻史十年正被陳環護在身后。她沖邪見天微微頷首示意。
這武林大會之上,豈有不比武之理。
“張大俠是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和一個江湖宵小比武,最好是公平對決。贏了手下留情可以,輸了卻不要說成輕敵敗陣。”花雨芍把話說得如此,張賓斌再是個卑鄙小人,也不好眾目睽睽之下罔顧江湖道義。況且張賓斌名成于江湖,當不僅僅是武藝了得,還有那份高手的孤傲。
“請前輩指點一二。”邪見天恭敬道。
二人橫刀相向。張、邪二人都是使刀之人。十八班兵器樣樣不同,不同武器之間往往比的是比武者如何揚長避短。而他們此時的比試,才算得上較量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