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鴉神埋葬了火德生的尸體后，吳恒不忍感嘆：

“看來即便你自認為是罪人，在你的同胞中還有不少視你為親人。”

鴉神沉默不語，看著那顆尚且鮮活的心臟，輕輕道：

“我見過這東西，在我成為火鳳一族少主的時候，族中祠堂里，便放著一顆。

“族長當時對我說，火鳳之心乃是先祖傳承下來的至寶，每當族內遇到絕境之時，便可用它來造就一位真正的強者，守護族群不被滅。也是應了鳳凰涅槃重生的意境。

“在火鳳一族漫長的歷史中，其中有四顆都已經被使用，每一顆都成就了一位使得火鳳一族衰而復興的英雄人物。在祠堂之上，他們的名字僅次于先祖之下。

“而這……就是最后一顆了。”

鴉神呢喃自語，似乎直到此刻都沒能從幻夢中醒轉。

火德生并未動用這份力量，恰恰相反，他用自己的精血喂養著這顆心臟，讓它在如此漫長的尋找之中保持著最佳的活性。

“先祖留下的遺產，今日耗盡。我真的可以接下它嗎？”

他破天荒地展露出來一些猶豫，甚至畏懼。

仿佛接下這份沉甸甸的責任，比起死去還要可怕一般。

“為什么不呢？”

吳恒打斷了他的自我懷疑。

“如果是你害的火鳳一族落魄，你不更應該把它重新拉起來嗎？”

沉默許久，鴉神釋懷般一笑：

“你說得對。”

他一把將心臟按進胸腔，臉上露出一絲狠厲：

“我犯的錯，就由我來彌補。”

火焰自他體內升起，化成一個光繭將他包裹在內。

其內傳來沉悶的聲響：

“替我護法幾日，我欠你一個人情。”

吳恒笑著坐下。

“好說。”

……

幾日后，破繭而出的鴉神化作了一個俊美的男子，鬢發飛揚，意氣風發。

但他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喜色，反而是憂慮重重。

“怎么了？”吳恒不禁問道。

“這詛咒……哪怕以火鳳之心也不足以破除。”

鴉神沉聲道，顯出真身，依舊是一只巨大的陰鴉，只不過羽毛之上多了數分金色，顯得璀璨生動了起來。

他本以為火鳳之心足以破掉他身上的詛咒，讓他得以變回火鳳一族，到時憑借他的天資加上火鳳之心的助力，重振火鳳一族也并非沒有希望。

但眼下……

他不禁苦笑，難不成讓他一只陰鴉去重振火鳳一族？

聽起來就有些荒謬。

吳恒打量了一下他的狀態，無比篤定道：

“即便如此，這東西給你帶來的好處也不小吧。”

他能感覺到鴉神的氣息變得強勢了許多，令他都感覺到了不小的威脅。

甚至隱隱有些當時接觸烏夫人時的感受了。

要是換算成了修仙世界的實力來看，這一顆火鳳之心恐怕讓鴉神的實力在幾日之間完成了從練氣中期到練氣圓滿的巨大飛躍。

不愧是老祖留下的好東西。

鴉神沉吟片刻，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力量，默默點頭：

“的確。我甚至還能感受到它在我身體里源源不斷地提供力量。每時每刻，我都還在變強！”

“這不就得了。”

吳恒微笑道：“力量才是一切，只要你夠強，你說你是火鳳，就算你長得不像火鳳，也沒有人敢跳出來反對你。”

鴉神若有所思。

這話聽著怪，但道理是沒錯的。

歸根結底，一切還得落到手上見真章。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出古荒唄。小生為我做到這份上了，我總不可能連去看一眼如今的火鳳族都不敢吧？”

其實吳恒早就看出鴉神有離開古荒的意愿，否則他完全沒必要刻意去找地公之眼，蒙蔽地公來為脫身做準備。

但當時鴉神出去的目的，究竟是為了復仇還是還債，他看不清。

當然眼下這已經不重要了，鴉神現在出去只可能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復興火鳳族。

“不過，不會是現在。”鴉神望著遠方的村子，眼中透出些微柔軟。“至少等我處理好村子的事情。”

“怎么處理？”

鴉神神秘一笑：“將屬于她的地盤還給她，我本就只是個暫留的過客。”

他曾數次改變自己的打算。

起初只是在那只狐貍轉生之前替她守一陣子村子。

但在火德生出現的那一刻，他動了私心，想著把神位據為己有，留給無處可去的這位弟弟。

眼下，塵埃落定，離開之前，他自然要把神位，物歸原主。

吳恒聽出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有些驚訝：

“七尾狐沒死？”

“死了。當然，死的透透的。”

鴉神搖了搖頭，緩緩道：

“但古荒這片土地之上，其實沒有死人，也沒有活人。

“地公主宰一切靈魂的往生輪回，與外界隔絕。

“那些故去的人，會變成不死的荒鬼，在這片土地之上游蕩。

“而所有新生之人，也無非是某個幸運兒的重頭再來。”

吳恒聞言大受震撼。

輪回一說本就虛無縹緲，更別提化作荒鬼，就算這是真的，茫茫古荒，鴉神又要從何去找那七尾狐變成的荒鬼？

甚至說不定，吳恒曾經殺死奪骨的荒鬼之中就有她其中一份。

帶著困惑，吳恒跟著鴉神回到陰鴉村，那個廢棄的神龕旁邊。

吳恒曾經來到此地，見到過那一尊破敗的神像，已經荒蕪不堪，甚至連單憑神像，連其主人都難以判斷。

鴉神開口道：

“神像還在，在村民們供奉之下，是有機會將七尾狐從古荒中喚回來的。”

吳恒不禁皺眉。

“這得需要多少年？”

這種方法理論上也許可行，但毫無疑問要耗費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

鴉神真的還有這么多時間等候嗎？

縱然身為陰神，他壽元綿長，等得起，那火鳳一族又是否還能等得起呢？

鴉神搖頭，自靈魂里掏出幾顆漆黑的小珠，是吳恒見過的模樣。

是承載陰神之力的珠子，先前第一次殺花臉化身之時，鴉神就曾拿出來過。

只不過眼下這幾顆珠子，不出預料，應該存放的是他自己的陰神之力吧？

吳恒好像明白了他的想法。

“本身是打算給小生用的。現在看來，用來召回七尾狐，或許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