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大哥二哥年初剛分了家,爹娘也沒跟著兒子過,老兩口留在老屋過日子。張家村兒離燕頭村倒也不算遠(yuǎn),紅玉時(shí)常能回來看望爹娘,因此紅玉老娘硬要留著鐵貴吃飯的時(shí)候,紅玉只說還沒打聽上張家女娃的底細(xì),要再到村兒里轉(zhuǎn)悠一圈的,便跟陳鐵貴出了門兒。
天剛擦黑,兩人出了門,說來也巧,迎面過來一個(gè)老漢眼尖認(rèn)出了紅玉,頓住腳步問,“紅兒,來看你爹娘啦?”
紅玉認(rèn)出是崔家老爺子,笑著回:“崔伯,好些日子不見了,又出來散步哪?”
崔老漢佝僂著背,抬頭盯著鐵貴看了半晌,問:“家里頭來親戚了?這小伙子看著眼生啊?”
紅玉抿嘴兒一笑,“這是我鐵貴哥,今兒個(gè)跟著來張家村兒辦事呢。”順勢湊到崔伯耳朵跟前兒問:“崔伯知道咱村兒賣豬肉的張家不?”
崔老漢將拐子往樹上一靠,慢騰騰從懷里掏出一個(gè)大汗巾,往地上一攤,坐了下來,“咋不知道,張家小子去年考的秀才,可給他爹長臉兒了。”
紅玉試探著問:“那他家女娃子呢?可說上親了?”
崔老漢搖了搖腦袋,嘆氣不已,“沒說上,年年說,年年不成。男方家一派人來打聽,回去那可不就黃了?那娃,連她爹和兄長都敢歪,咱村兒里沒有人家敢娶。最近聽說是在外頭村兒又說了一家。”崔老漢擺擺手,一撇嘴兒,面上表情煞有介事,“估摸著也得黃!”
紅玉與鐵貴對視一眼,兩人心頭都咯噔一下,也沒心思再陪著崔老漢拉扯閑話兒,急忙告了辭,上了牛車往家里趕。
陳劉氏正在屋頭坐立不安地念叨著,就聽著院子里響起板車的聲音,王氏瞅見鐵貴跟紅玉進(jìn)了大門,心里也跟著緊張起來。
陳劉氏從椅子上起身,來回?fù)嶂目谀钸叮霸奂覘l件就那樣,張家真能看上咱鐵山?我這心里咋就那么不踏實(shí)呢?”
寶珠心說:不踏實(shí)才是正常的,天下哪有那掉餡餅的事?
就聽她娘對陳劉氏說:“娘放寬心,先看鐵貴他們咋說的。”
說話間,鐵貴跟紅玉已經(jīng)進(jìn)了堂屋門,陳劉氏迎上去問:“情況咋樣,打聽上啥沒有?”
張紅玉瞧兩眼鐵貴,沒開口,王氏一挑眉,“咋?還是壞消息?”
鐵貴進(jìn)屋往炕上坐了,當(dāng)著一大家子面兒,將今兒個(gè)從崔老漢嘴里打聽來的情況說了說。
原來張家閨女確實(shí)性子不好,寶珠想著:跟爹爹兄長頂嘴,這事要放在現(xiàn)代,還算少見?根本不是啥大不了的,可若在這個(gè)時(shí)代,可不就成了驚世駭俗了?
陳劉氏的臉兒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沉了下來,陳二牛也靠在炕沿沉默起來。
翠芬走到她娘跟前兒,挽住她娘胳膊問,“娘,你咋想的?這事還問問鐵山哥的意思不?”
陳劉氏眉頭蹙的老深,“還問個(gè)啥?這樣的媳婦進(jìn)了門不是給你爹娘找氣受?”捅了捅陳二牛,“老漢,這事明兒個(gè)你去胡家回了吧。”
陳二牛沉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寶珠他爹也難得的發(fā)表了點(diǎn)意見,大致意思也不圖他張家富貴,就圖閨女的人品,要是連爹娘也敢歪,以后沒準(zhǔn)在家里頭興風(fēng)作浪的。
張紅玉啥話也沒說,只鐵富跟著寶珠爹念叨了幾句,不同意張家閨女兒進(jìn)門。
陳劉氏一屁股坐到炕上,嘆氣:“好不容易說上了一個(gè),還成不了,再說一回可不又要耽誤幾個(gè)月功夫?這眼見著翠芬也跟著一日一日大了,愁死我了誒!”
翠芬笑著往陳劉氏跟前兒蹭,“那我也不嫁了,在家給娘做伴!”
陳劉氏狠狠瞪了眼女兒,“凈說些小孩子話!”
過了會子眾人都散了,晚飯?jiān)跂|邊堂屋吃的,王氏便留下收拾堂屋。聽著翠芬在里頭跟陳劉氏說:“娘,明兒真讓爹去回了?”
陳劉氏低低嘆口氣,“娘只盼著找個(gè)踏實(shí)兒媳婦,照今天你大哥二嫂打聽那情況,那張家閨女可不是個(gè)省油的燈。”
翠芬呵呵一笑,打趣她娘,“再厲害的兒媳婦,還有娘制服不了的?”
陳劉氏笑著打了翠芬一下,罵女兒說話沒個(gè)輕重。
王氏在外頭聽見了,朝廂房輕輕呸了一聲,心想著:制服兒媳婦有啥厲害的?有本事多賺些錢兒才是正理兒,鐵山成親,還不得她出大頭?
翠芬換上一副正經(jīng)口氣對她娘說,“要我說,咱倒不如把這門親事應(yīng)下來。”
陳劉氏斜眼兒瞥一眼女兒,話兒也懶得回,繼續(xù)就著油燈納鞋底子。
翠芬又說:“前段時(shí)間,也就中秋前不久,有一回我正碰上村北頭何家兒媳跟幾個(gè)年輕媳婦湊在一塊兒說閑話子。”
陳劉氏來了精神,問:“都扯些啥閑話?”
“說是上河莊有個(gè)劉家,大兒子年頭剛?cè)⒌钠揸愂希顷愂弦彩莻€(gè)富戶的女兒,前頭原本訂了兩樁親,還沒到成親呢,男方硬是生急病去了,都傳她是專克夫家的。第二樁也那么黃了,四里八村兒傳出去,哪個(gè)家還敢娶?也就劉家窮,大兒子眼看快三十兒了還沒說上媳婦,又碰上今年日子難過,看上人家陳家有錢兒,就成了這門親,誰成想,你知道前陣子咋了?”
陳劉氏一撇嘴巴子,“還能咋了?不得染上啥病去了?”
翠芬捂著嘴兒咯咯笑,“娘,你就見不得人家好。那閨女兒娘家看不得女兒受苦,在縣衙里稍稍走動了走動,硬是給劉家大兒弄了個(gè)驛管的職位!前陣子剛走馬上任。”
王氏聽到這也就沒啥興致再往后聽,悄摸地端著碗筷出了房門,翠芬話里話外的意思明顯著呢,就是攛掇她娘改了主意讓張家閨女的事能說成了。
王氏看不慣翠芬那套做派,但這次卻不打算管那吃力不討好的閑事,翠芬人小鬼大心里頭主意多,只怕陳劉氏也未必聽她的勸。
再者,寶云還不是她陳劉氏說送就送的?這氣王氏還攢在心頭呢,也就盼著過上幾年安生日子好分了家,像雙喜一樣,牛大富爹娘死的早,現(xiàn)如今啥事自己做主,日子過的別提多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