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的先鋒主義文學觀》
- 1978,我的文藝年代
- 莫閑莫清
- 2476字
- 2023-11-22 21:02:03
袁易逃也似地離開嘈雜的人群,向編輯部所在跑去。
當袁易離《山花》雜志編輯部的大門只有一步之遙時,大門卻先袁易一步打開。
仔細定睛一看,袁來是陳書友打開了門,在門口迎接他。
“袁易,你這影響力可真大啊,你一走,我就在辦公室的窗戶里看到記者們都圍了上來。”
陳書友如此打趣著袁易。
袁易攤手道:
“我從來沒想過成名,我對成名沒興趣。
我最高興的時候,還是我以前背背篼的時候,因為我知道第二天能過舒心點的日子。
成名非我意,富貴逼人來!”
陳書友聞言扯了扯嘴角,他至今還記得那個他主動去找袁易求稿費的那個下午,那可能是袁易這生最真實的時刻。
“進來吧,你可能得過會兒才能走了,要是人群圍久不散,一會兒在這兒吃飯。
不管怎么樣,餓不著你這個大才子。
要是把你餓著來,我害怕人民群眾找我麻煩。”
袁易點點頭,表示了然。
回望眼,袁易又在看了看外面的人群,然后轉過頭來,隨著陳書友進了編輯部。
“老陳,你覺不覺得這就像是錢鐘書先生的《圍城》?
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此時的袁易已經是進了編輯部,此話一出,所有的編輯都能聽見。
編輯們聞言,哈哈大笑。
“大才子,這也是你在新華書店看來的?”
“應景,實在應景,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我突然覺得新華書店也變得可愛起來了。”
“是極,是極。現在是里外都不自在,都不能得償所愿。”
“不知不覺間,我們《山花》雜志社成圍城了!”
陳書友臉上也堆著笑,拍了拍袁易的肩膀,說道:
“文學先鋒,你是語言上的先鋒啊!說話的語言是真有意思。
走,到我辦公室先喝點茶,休息一下。”
袁易點點頭,跟著陳書友進了主編辦公室,熟練地往沙發上一躺。
陳書友對袁易的熟練有些心疼,不要誤會,不是心疼袁易,而是心疼自己辦公室的沙發。
“我說袁易,你能不能有點文學先鋒該有的樣子?你這是什么躺姿?”
袁易聞言回道:
“文學先鋒的樣子?我是文學先鋒,我什么樣,文學先鋒就該是什么樣。
我這是葛優躺,舒服著哩。”
陳書友不怒反疑:
“葛優是誰?”
袁易一聽,知道壞事了,葛大爺還沒出名了,還在鄉下公社插隊。
怎么辦呢?轉移話題吧。
“沒誰,不重要。
老陳,你剛剛不是說我是語言上的先鋒嗎?其實不大對,我不僅僅是語言上的先鋒,我更是敘事與生存探索上的先鋒!
甚至以后會在三大領域各自發揚光大!”
聞聽此言,陳書友當即便不再糾纏于“葛優”是誰這個問題了,一個人名而已,不重要。
怎么比得上聽袁易這個先鋒作家談先鋒文學重要呢?
至于“葛優”,可能是以前袁易背背篼時候的同伴也說不定呢,實在是不重要。
一念及此,陳書友連忙催促袁易繼續說下去。
“快快快,繼續說下去!”
無怪乎陳書友這么激動。
試想一下,如果你喜歡運動,N運動巨星親自下場手把手教你怎么把這門運動做好,你會是如何心情?
如此類比,就能判斷出陳書友其實很克制了,因為他年長,還是雜志社主編的身份,所以他還得端著點。
袁易見陳書友求知若渴,心中松了一口氣,知道算是糊弄過去的同時,也打好了接下來說辭的腹稿。
“咳咳”
袁易先清一清嗓子,盡力清朗其聲音,均勻其語調。
“老陳,《十八歲出門遠行》被先進的評論家們冠名先鋒小說。”
用詞嚴謹,落后的評論家們還不愿意承認《十八歲出門遠行》是篇小說。
順帶一提,這先進評論家的隊伍里少不了李陀的身影,在論戰里,李陀可是為了袁易奮勇爭先。
李陀是真仗義,也怪不得余華會把自己的成功歸功于一個人與一本雜志。
那個人就是李陀。
“但是,老陳,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十八歲出門遠行》會被他們稱為先鋒小說,知道到底先鋒在哪里?新在哪里嗎?”
陳書友配合地搖了搖頭,他是真不知道,他只是個雜志社主編,只要在文學鑒賞上有水平就行了,文學理論上的事,他不懂。
袁易又說道:
“‘先鋒’與‘新’都在語言實驗、敘事革命和生存探索三個領域,我把《十八歲出門遠行》當做處女作發表,就是因為它三者兼具!
它是我的野心所在,以后的先鋒作家只能是走我走過的路!
《十八歲出門遠行》就像一條大河源頭。
接下來我會主動將大河一分為三,把先鋒文學深耕下去,也給其他的先鋒作家指出三條道路。
他們只用做些縫縫補補的工作,豈不快哉?”
陳書友被袁易給驚住了,他無法判斷現在的袁易到底是在自大地吹噓,還是真的在談文學。
于是,陳書友出言問道:
“袁易,你講的不甚清晰,能否再詳細些?再詳細談談三個領域的問題?”
袁易聞言,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向陳書友,表情大抵與諸葛亮看扶不起的阿斗是一樣的。
不用言語,陳書友就讀懂了袁易表情的意味所在。
那表情像是再說:
“我都說得這么明白了,你還不懂?”
稍過一會兒,袁易終于是開口道:
“老陳啊,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大懂文學。”
一邊說著,袁易一邊走向陳書友,用手拍了拍陳書友的肩膀。
這兩人都是是逮著機會,就要去拍對方肩膀的主。
不過,陳書友內心有些憤慨。
我不懂文學?我可是一流文學雜志的主編!
當了幾十年文學雜志編輯的陳書友還是頭一次被人說不懂文學。
好吧,他確實不大懂,至少是懂不過袁易的。
罷了,不計較什么來,誰叫對方是袁易呢?
袁易拍完陳書友肩膀,又緩步回到沙發上坐著,等姿勢調整舒服,才又對陳書友說道:
“我接下來,為你簡單分析《十八歲出門遠行》里的三大領域。
敘事結構,《十八歲出門遠行》沒有執著于傳統的小說要有故事性的要求。有很強的仿夢成分,就像是一個回環的夢。
語言實驗,“柏油馬路起伏不止,馬路像是貼在海浪上”,簡直是超現實主義主義的寫法,想想美術課本上達利《永恒的記憶》里那些軟趴趴的鐘,簡直如出一轍。
生存探索,里面的主人公隨遇而安,不正是人性的生存與探索,和加繆《西西弗斯神話》里不追求永恒的“荒誕人”有著相似的精神內核。”
袁易很快就把有關三大領域的想法順暢地說下來。
不過他沒注意的是,陳書友在他開始說話是,嘴上就掛著狡黠的笑。
待袁易說完,陳書友連忙出言道:
“要不把你的想法寫下來吧,文章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我的先鋒主義文學觀’!
《山花》下一期的雜志很愿意為你留出版面。
你也不想自己的想法就只是想法,而無法落實到紙面上吧?”
袁易聞言,呆呆地愣住,內心感受到久久的震撼。
“我被套路了?”
“我一向教別人做事的人,今天被別人教做事了?”
“教我做事的人,還是之前被我教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