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萊迪婭·索拉爾
- 戰錘40k:圣墓之影
- Mysaaaaa
- 2383字
- 2024-05-01 19:49:15
萊迪婭·索拉爾又一次聽見了她父親的嘲諷。
距離她第一次踏入星空時已經過去了四十二年,距離她登上一條阿斯塔特戰斗駁船的艦長王座也已經過了十七年。她早已從當年那個巢都世界的小女孩躋身于帝國凡人階級的巔峰之中,有些時候,甚至她覺得自己超越了凡人。盡管她并沒有二十二道手術的改造和阿斯塔特的悠長生命,但與機魂的結合卻提供了更甚于死亡天使的暴力:身披精金,以光矛為利齒,她所掌控的暴力更甚于阿斯塔特。
她很少會記得那踏入深空之前的過去,那微不足道的渺小凡人生活。哪怕偶爾,那些故事涌入腦海之中,也不過是零散的碎片。她有時候會記起往日生活的殘余:碼頭的污濁空氣,街道的沉悶行走,教會的神父在法務部警探的陰沉目光下大聲宣講,黯淡的巢都穹頂下總是彌漫著夜色的霧氣。生活如同機械,工作,吃飯,睡覺,無窮無盡,循環不止。巢都的統治者定下了堪稱離譜的法規,將凡人的工作年齡定在了七歲,沒有人能夠逃脫工作,哪怕是兒童。
但萊迪婭·索拉爾并不需要工作,因為她有一個特殊的父親。接近五十年以后的今天,她早已經忘記了曾經那個所謂父親的長相,甚至也已經遺忘了他的名字。所記得的一切不過是支離破碎的細節。她記得那個男人比她大很多;她記得那人高大魁梧,比起阿斯塔特也能保持些許尊嚴;她記得那人從不刷牙,滿嘴是腐爛的惡臭和發酵的酒液;她記得那人是個殘廢,左臂經常縮在破軍服那空蕩蕩的袖管里擺蕩。而這就是他們不需要遵守法定工作年齡的原因:他是一個帝國衛隊退下來的老兵,在帝國的北部邊疆打過那些萊迪婭聞所未聞的一連串戰役,他已經將自己的一只手和半條命獻給了帝國。
這讓他,以及她得以免除來自巢都政府的繁重勞役。但問題依然存在,服役的證明并不能當成飯吃。每到那時候,他們會選擇去偷,萊迪婭·索拉爾的父親往往會美其名曰“借”。他是個酗酒的混賬,沉迷于去碼頭偷走工人們自制的阿瑪塞克,他也會為自己的女兒順手帶些東西,大部分時候,只是一罐尸體淀粉或者人造的堅果。索拉爾記得,有一次,她的父親帶回來一個蟻牛罐頭,當她伸手想去拿時候,那個混賬將其高高舉起。
“對,就是這樣,伸手來拿!”當年幼的萊迪婭·索拉爾踮起腳尖去夠時,他大肆嘲笑著自己的女兒,在女孩兒即將夠到的時候,伸手將她推倒,“你在哭嗎,娘娘腔?你在哭嗎?”
就是這樣,嘲諷從未停止,她的父親在每一處戲弄她,尋找每一個機會嘲弄她——當她想睡覺時候,當她想發呆時候,當她抱著從路邊撿來的舊書閱讀時候。他會打她,推攮她,把她最喜歡的書頁撕下,然后哈哈大笑。
“裝什么文化人呢,婊子!”他會說,指著塔樓下通往妓院的階梯,極盡嘲諷,“你遲早得去那兒,和你那碧池母親一樣!”
而她無法對抗,這不僅僅只是因為那是她是個孩子,而她的父親已經是手上捏著服役證明的軍人。更多是一種很樸素的理由,一種沒什么清晰邏輯的判斷:她不應該比她的父親過得更好,她的父親曾經為帝國獻出了半條生命,曾經是帝國頌唱的英雄之一,是這一代人最高尚最杰出之輩,而這樣一位帝國的功臣,自戰場折返后卻唯有依靠偷盜和拾荒為生。
而即使這樣,那個酒鬼依然養大了她,依然是她在下巢唯一的依仗。她不應該違逆自己的父親,不應該違逆一個帝國英雄,更不該違逆生她養她那個人。
四十多年,她以為她已經忘記了一切。但在虛空的戰爭之中,那個殘疾男人喋喋不休地辱罵和嘲諷卷土重來。正如鋼鐵勇士的炮火。
武裝甲板的外裝甲在宏炮轟擊下如雨四散。
“你最好習慣這種疼痛。”她父親的聲音說,“蠢貨永遠也不能變聰明。”
光矛穿透夜空,將路徑上的碎石融化成泥。
“你想怎么做,閃開嗎?”她父親說,“多新鮮啊,哭哭啼啼的小娘娘腔也想裝成一個戰士。”
她嘗試著忽略它,嘗試著忽略耳畔不停的言語,記憶的風暴席卷而來,連她自己也不曾銘記如此繁多的過去。她在下水道的臟污中仰望天空......在街道上奔跑著躲避酸雨......在垃圾車的后面撿拾遺落的殘渣......還有最后摔破在地的蟻牛罐頭,她在那男人的目光下跪地舔舐,蟻牛肉混雜著鮮血和污泥滑過喉嚨......
“反擊!”萊迪婭·索拉爾的意識咆哮道,十二門宏炮同時開火,十二顆星辰在戰艦一側炸開,巨大的后坐讓戰艦向另一側飄去。她明白戰艦的機魂正在反抗她,燃燒絕望號的機魂在血戰中幾乎被憤怒吞噬,它在對抗一切,包括控制它的女艦長,戰艦的機魂正在從她的靈魂中抽取出軟弱與夢魘,將其作為對抗自己主人的武器。
“看吶,看吶,這娘娘腔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意識中,自己父親的聲音飽含辛辣的嘲諷,“你猜怎么著?沒人會被一條狗的呲牙咧嘴嚇跑。”
又一輪炮火襲來,鋼鐵勇士的戰艦正在竭力重組包圍圈。索拉爾拖著燃燒絕望號疾馳,引擎全功率出力,戰艦正在回歸亞光速,他們距離擺脫包圍咫尺之遙,只需要......只需要......
“廢物,婊子,合不攏腿的賤種。”她父親咒罵道,“你永遠也逃不出去,就像當年的你也逃不出那座巢都。”
就像當年的你也逃不出那座巢都。
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昔忽然占據腦海的每一個角落。那是遠在蟻牛罐頭的數年之后,遠在天火降臨之后。她看見一具殘破的身軀掛在廢墟間草草搭起的木架之上,肢體斷裂,鮮血淋漓,內臟從橫斷的腰際垂落。年幼的萊迪婭·索拉爾于廢墟間踽踽獨行,斷裂的橫梁和熔毀的地基上插著支離破碎的人體。城市不再燃燒,天火已經焚滅了一切可燃之物。她忽視了周圍支離破碎的人體,無論那些人生前是否認識。她只是向前,跨過倒塌的墻壁和天花板的碎片,跨過血海和焦尸,直到走到那具木架上的身軀之前。她抬起頭,木架上的人在笑,他的臉模糊不清。
“你永遠也逃不出這座巢都。”她的父親說。
在燃燒絕望號的艦橋王座上,萊迪婭·索拉爾放聲尖叫。
控制在剎那間崩潰,戰斗駁船的控制臺在巨大的過載電流下熔毀,電弧擊穿空氣,燈光消失。這條巨大的戰艦開始失能,宏炮炮彈在自己的炮位上殉爆,反應堆出力斷崖式下跌,虛空盾失能。她在剎那間失去了繼續進行虛空戰爭的動力,成為暴露在深空中漂浮不止的移動監獄。
而此時,鋼鐵勇士的戰艦如蝗群般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