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迷失者與受救贖者(七)
- 戰錘40k:圣墓之影
- Mysaaaaa
- 2825字
- 2025-03-26 08:13:00
在M42.095這一年年底的一天,法蒂瑪打了一針鎮靜劑,正縮在收容所墻角的床上側身睡覺。鎮靜劑的效果其實已經過了,只是她還不太想起來。同屋的大概還有十幾個打了鎮定劑的流浪漢和癮君子,柯洛在樓上,看著燉湯大鍋。興奮劑的味道突然傳進法蒂瑪的鼻腔,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剛好看見人們把那個女孩兒推進來。第一眼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人時,法蒂瑪覺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她從來沒有在一個人體表看見那么多興奮劑的痕跡,那個躺在床上的家伙——看樣子還是孩子——的半個身子都泛著紫色的光。她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么個事,只是呆呆地維持著側躺的姿勢,柯洛從二樓沖了下來,看見床上的人形,沒忍住罵了一句娘。
“什么鬼——”
法蒂瑪掀開被子一骨碌爬起來,在模糊的視線中,床上的人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人形的紫色火焰。這就像是在興奮劑池子里游了個來回,法蒂瑪想,她又眨了眨眼睛,讓視野加速清晰。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她真的看清楚床上那個人形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嘟囔了聲“王座啊”。床上的人形屬于一個小女孩,看體型剛過十歲,渾身大半的皮膚都潰爛不已。王座啊,法蒂瑪在心里默默感慨,她簡直像個信瘟疫邪神的邪教徒,她的臉——看看她的臉!那張臉上已經不剩什么好肉了。五官相互熔在一起,眼窩和其中的眼球都消失了,只有一個鼻孔和嘴及周邊區域還保持著形狀。
“幫派——海登-艾利斯兄弟那群混賬玩意兒干的。”送女孩兒來這邊的人說,“他們把這女孩兒從舊工廠那兒拖走,泡在興奮劑和機油里。等我們發現時候,事情就這樣了。”說話人的目光來回在法蒂瑪和柯洛臉上晃悠,“這女孩兒還有救嗎?能救回來嗎?”
法蒂瑪沒有立刻回答,舊工廠,哦,她想,舊工廠,她明白了,是那個女孩兒。叫特蕾莎,或者叫克雷薩,她也不記得具體叫什么名字,特蕾莎——就權當是特蕾莎吧,她是個孤兒,雙親都嗑藥死了好幾年了。這不意外,黑水之井里哪兒都是孤兒。真正讓特蕾莎和其他孤兒區分出來的是她的住所,特蕾莎在舊工廠的角落里搭她的窩棚,她從其他地方收集木頭和舊鐵皮做圍墻,從扔掉的油漆桶里刮下油漆。然后在鐵皮上畫畫。法蒂瑪曾經在路過窩棚時候遠遠看過,那時候,特蕾莎正站在幾塊壘起來的磚石上畫太陽,鐵皮上五顏六色的油漆寫了大大的單詞,“特蕾莎(或者克雷薩)的家”。
她一個激靈,突然反應了過來。送小女孩來的人還在等著他們回答。她抬起頭,柯洛躲開了那個人的目光,所以那道目光轉而指向她。
“這女孩兒能活嗎?”那人問。
“或許能。”法蒂瑪說。
送女孩來的人走了。法蒂瑪低頭看向那個叫特蕾莎的女孩兒。女孩兒狀態還算良好的嘴唇正在隨著微弱的呼吸一張一合。興奮劑,她想,又是興奮劑。
“來吧,我們得把她身上的興奮劑洗干凈。”柯洛說。
……
他們用鹽水和清洗女孩潰爛的皮膚,然后用廉價的抗生素覆蓋大片的潰爛。法蒂瑪為那女孩兒注射了鎮靜劑,讓她不會在這個過程中感受到痛苦——盡管痛苦總會在之后到來。完成之后,他們將女孩兒安置在床上。等待著第二天換藥的時候。第二天,那個女孩兒還活著,盡管法蒂瑪需要將紗布從她的皮膚上撕下來。女孩兒的皮膚無處下針,于是他們喂她口服大劑量的激素維持心跳。到了第三天,特蕾莎醒來了,她沒有叫,沒有在痛苦中哭泣。但法蒂瑪依然能看出她的痛苦,修女立刻將鎮靜劑灌入她的喉嚨,讓這女孩兒的意識進入睡眠中逃避。
時間繼續向前,第三天,第五天,一周。法蒂瑪切開女孩兒的皮膚,在血管的深處設置留置針。女孩兒的心臟始終不曾停止跳動。柯洛驚嘆于這條生命的強大,即使是幫派最好的打手也很難從這樣的傷勢之下存活一天。但特蕾莎能醒來,甚至能說話,盡管她從未抱怨這具殘軀的劇痛——只有一次,她問法蒂瑪她還要多久能好起來,她在窩棚門板上的畫還沒畫完,她想早點回去看看。
法蒂瑪一時語塞,沒等她想出來回答,小女孩兒就笑了。沒關系的,她說,姐姐覺得怎么做好就怎么做,她會乖乖聽話的。
她太小了,她不明白,沒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沒關系”的。
一件也沒有。
當天晚上,法蒂瑪搬了把椅子坐在小姑娘床旁邊。看著特蕾莎在鎮靜劑帶來的夢境里一呼一吸。她不是醫療修女,但每一個戰斗修女都知道傷口處理的基本常識。特蕾莎的傷勢并非不可治愈,無論在神圣泰拉還是奧菲利亞四號,針對皮膚潰爛的都有統一的解法:清除潰爛,清潔創口,消除感染。這一切的前提是清除潰爛——潰爛就像是惡魔的巢穴,只要存在,就會一刻不停的向整個星球釋放腐化——在醫學上,則是釋放病菌。這是個簡單易懂的邏輯,連星界軍的文盲都能理解。特蕾莎身上的潰爛幾乎占據了全身皮膚的70%,如果在圣冠穹頂,這一切都不是什么大問題,醫療修會會用人造皮膚替代所有潰爛的部分,讓這具身體嶄新如初。
但這里是黑水之井,這里沒有人造皮膚和相關的手術設備,特蕾莎的潰爛無法清除。
柯洛從樓上緩緩走來,拿著燉湯和粥,法蒂瑪接過滾燙的肉湯,繼續盯著床上的小女孩,白色的煙氣裊裊升起,讓她面前的一切陷入模糊之中。
“她會好起來嗎?”柯洛問。
“她會的。”沉默了很久,法蒂瑪說,“當星炬熄滅,恐懼之眼不復存在。”
......
M41.083年,圣者莫瑞甘于后世的三圣毒沼地區毀滅了惡魔納克拉維。在物理軀體開始崩解的時刻,惡魔咆哮著發誓它將再度歸來。圣者莫瑞甘則如此回答了惡魔的嘶吼:
“當星炬熄滅,恐懼之眼不復存在;”莫瑞甘說,“當泰倫的浪潮淹沒銀河,恒星如同花朵般凋零;當這個宇宙陷入熱寂,在熱寂之中,文明重獲新生。到那時,你將會再度歸來,然后再一次被放逐。”
這就是答案,這就是特蕾莎的結局。法蒂瑪心知肚明,他們所作的一切只是在延緩那一刻到來。時間繼續向前,一天又一天,她看著特蕾莎的狀態日漸下滑,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越來越快,血壓和血糖一日比一日更低。鎮靜劑換成了嗎啡,又從嗎啡換成鹽酸羥佧酮。她等待著,等待著不可避免的結局。
在M42.095的最后一天,特蕾莎進入了多器官衰竭的最后階段。法蒂瑪在那一天嘗試了一切。她自然不可能為這個女孩更換全身的皮膚,但來自戰斗修女會的很多東西能夠短暫將人從死亡線上拉回。她動用了罪人之血,那是她從圣冠穹頂一直帶在身上的。為贖罪引擎駕駛員采取的吊命激素,足以令一個凡人硬吃三槍爆彈不死。
當太陽沉下腐根區的地平線時,特蕾莎再次醒了過來。她沒有雙眼,無從得知自己的狀態。“我想回家。”她說,“家里有一只小鳥,太久不回去,它會餓死的。”法蒂瑪沒有回答,于是她笑了笑,又繼續往下說:“我別擔心,姐姐,我的病好了,今天不痛了。”
特蕾莎沒能把話說完,在最后一個單詞從小女孩口中出來之前,她就再一次陷入了沉睡。法蒂瑪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凝視著她,即使在小女孩說話時,修女都自始至終面無表情。她的雙手無意識地把玩著針劑,興奮劑,當然,一針來自機仆安息所,如假包換的興奮劑,特蕾莎當然不會痛,一針惡魔的藥劑能讓凡人忽略鏈鋸撕碎身體的痛楚。而代價則是更甚一分的殘破。法蒂瑪在手中把玩著另一針興奮劑,她還能為這姑娘做最后一件事——讓死亡的痛苦消散殆盡的一件事。
“當星炬熄滅,恐懼之眼不復存在。”法蒂瑪輕輕說道。
她把興奮劑扎進小女孩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