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MD畜生沒想到還有第二次吧!”一陣怒吼從劉軍身后傳來,緊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如切黃油般輕松從后刺入劉軍頸部,鋒刃毫不費力地切入皮膚和肌肉,血液如噴泉般噴濺而出。刀鋒穿透喉嚨,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劉軍大張著嘴,匕鋒從其嘴中穿插而出。匕首被惡狠狠地緩緩轉動,將血肉攪了個稀爛,緊接著猛然拔出,留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
李洪只感到有什么溫熱的東西一股腦地澆在臉上,然后脖子的壓力驟降,一口新鮮的空氣被吸入了肺腔,傳遍全身,黑暗的視野頓時恢復了光明。李洪捂著喉嚨干咳,貪婪地呼吸著那無比甜美的空氣。
一只沾滿鮮血的手伸到眼前,抬頭看向那救了他一命的人——面前赫然站著自己那分明被轟碎了腦袋的兒子李明!他還頂著那血肉模糊的臉,一手提著帶血的刺刀,一手伸向自己,在其腳邊劉軍躺在地上不斷抽搐。李洪一時被震撼地說不出話,只是大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那死而復生的兒子。
李洪終于支支巴巴地從嘴里吐出句話:“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
李明胡亂抹了抹臉上的血肉,血肉紛紛脫落,露出那完好無損的臉頰,隨意將嘴里一塊血肉吐出去后擦了擦嘴,說:“沒死呢!你兒子9條命的,哪能這么輕易死掉?那TM就不是槍,打出來的也不是子彈,就是一大團爛肉!嘿,你還別說這肉砸在臉上還真挺疼的。我真以為自己死了,躺那半天不動。得,說這些也沒用。這畜生沒這么容易死,快起來!”
李洪抓住李明的手站了起來,他緊緊擁住李明那瘦弱的身軀,眼淚劃過臉頰,嘴里低喃著:“沒死就好......沒死就好.......你可嚇死你爸了......嚇死我咯........”
“得得得!別這么肉麻!”李明一臉嫌棄,推開李洪,“現在可不是談感情的時候,這畜生隨時醒來,我們得趕緊撤!你和劉軍,咳咳,冒這么大風險出來總不能是就為了來這500米防線欣賞美景的吧?你們肯定有什么出路,不是所有路都被炸塌了吧?”
李洪一把擦掉眼角的眼淚,拾起一旁的56沖,一邊換上彈匣一邊說:“咳咳!好,一會兒再絮叨。你說對了,我們的確留了個后門。跟我來,我們在這藏了個出口,一個通往地表的出口。自核彈落下的那天后這出口就再也沒用過了,一部分通道坍塌了。不過后來我們秘密清理了通道,能勉強過人。這事沒多少人知道,我們原本是打算從出口上地表,繞過隧道的塌方到另一側再繼續調查的。”
說著李洪走向陣地另一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臺鐵柜。李明手持54式手槍,瞄準仍躺在地上的劉軍,跟在李洪身后。
方才打斗的傷痕仍隱隱作痛,李洪甩了甩手,來到柜子邊,吃力地將其推倒,露出了堵滿是銹跡的鐵門。
“這就是了,來幫把手把這門打開,幾十年沒動了,都繡死了。”李洪抓住閥門朝身后的李明呼喊。
李明剛想收槍幫李洪轉動閥門,躺在地上的劉軍卻有了動靜。忽然間他停止了抽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遍布全身的傷口的血肉都在翻騰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閉合,他扭著關節咔咔作響,接著狠狠盯著李明二人一往無前地沖了過來。
“他醒了!”李明喊道,抬槍就朝劉軍射去。
砰!砰!砰!砰!砰!
彈匣內僅有的5發子彈接連射出,一個不落地砸在劉軍身上。而劉軍只是輕微地晃了晃身子,步伐不減地繼續沖來。
“把你槍給我!”李明朝身后喊道。
正拼盡全力轉動閥門的李洪停了下來,卸下背上的56沖扔向李明。李明一把接住56沖,順手拉開槍栓,咔擦一聲發出舒適的聲響。厚重的槍感給了李明莫大的安全感,他抬槍瞄向劉軍,扣動扳機。
砰!砰!
7.62×39mm子彈脫膛而出,勢不可擋地向前飛去,命中劉軍胸口。劉軍被沖擊力震得向后仰去,踉蹌幾步站住腳跟,接著又沖了上來。
砰砰砰砰!
一陣點射,子彈統統命中劉軍頭部,一下將其頭蓋骨掀飛,接連數發子彈直接將其半個頭削沒。盡管如此劉軍仍是不依不饒地繼續向前,丑陋的面孔已清晰可見而惡臭味也撲面而來。
“好了沒!”李明扭頭吼道。
用盡全力的李洪臉已被憋得通紅,喊道:“銹死了,擰不開!要你來幫我才行!”
李明咒罵幾句,將準星對準劉軍那不斷晃動的腿部,深呼一口氣扣動扳機。數個點射過后,子彈徹底將劉軍大腿打成了個馬蜂窩。沒了腿部的支撐劉軍終于一下摔倒在地,幾番試圖站起來但都以失敗告終,他咆哮著用手扒拉著向前爬,但速度已大打折扣。
“來了!”李明關上保險,將槍斜挎在身后,抓住閥門開始轉動。數十年未曾打開的鐵門哪能如此輕易打開,兩人拼盡全力轉動閥門,而身后爬行的劉軍也逐步逼近。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開??!”
閥門絲毫未動,劉軍已爬過鐵絲網,距離二人僅有7米。
“一二!一二三!一二三!開!!”
閥門開始松動,希望之光浮現,二人大喜,更加賣力地轉動閥門。劉軍此時距離二人還剩4米。
“一二!一二三!一二三!開??!”
閥門快速轉動,劉軍距離二人還剩2米。
“開了!”閥門終于被轉到底,李洪一下拉開鐵門,一手把李明推了進去。此時劉軍已來到身前,伸手想抓住李洪大腿。李洪躲過那揮舞的手,側身躲進鐵門的另一側,拉上鐵門。
咚!
一聲巨響,鐵門被徹底關上。黑暗的通道內只剩下二人劇烈的喘息聲和門外那刺耳的抓撓聲。
李洪用力將閥門擰死,確保劉軍短時間內不會通過這堵鐵門。他擦了把汗,來到李明面前,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去除李明臉上的肉渣。
李洪邊擦著邊問:“疼嗎,小明?剛才可是真危險,你有沒有受傷,有跟爸說聲?!?
李明此時眼中只有面前那緊閉的鐵門,夢境中難以忘懷的迷離感和不久前血腥恐怖的經歷交織在一起,好似團亂麻環繞在心頭。劉軍的出現喚醒了他對夢境中的部分記憶。他依稀記得他在一片金黃色的田野狂奔。突然間劉軍襲擊了他,其駭人的外表與剛才別無二致。一番打斗后他用匕首捅穿了劉軍的脖子,然后逃之夭夭。站在坦克上時,當他看到遠處的劉軍和他那血肉淋漓的慘樣和脖子上的那團肉,噩夢照進了現實。他的腦子就好似被錘子砸了一樣一陣蒙,身體也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槍開火,看著那黑影越來越大,視野徹底被黑暗吞噬。
李明感覺腦子都快炸了,絲毫沒有聽到李洪跟他說的話。李洪戳了戳李明,說:“發什么愣?是不是被打蒙了,身上哪里痛跟爸說聲,我好檢查?!?
李明一個激靈,回過頭來,隨意點了點頭,回道:“沒呢,沒事。身上好得很,一點痛都沒。”
李明的臉部此時已被清理的差不多了,爛肉都被清理干凈,其臉部都被血所染紅只露出一雙明亮的黑色眼睛。李洪又掏出塊布,用水壺將其打濕,開始仔細擦拭臉上的血跡。
李明突然開口:“爸,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下。我可能知道些和劉軍變成這副鬼樣子有關的緣由?!?
“說。”
李明清了清嗓子,將夢境中與劉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講述給李洪。
李洪聽后眉頭緊皺,說:“所以,你做了個怪夢。夢里你看見了劉軍,他的模樣和剛才是一樣的,血肉模糊,不成人樣。他攻擊了你,打斗中你給他脖子來了一刀,將其打倒。之后你玩命地逃離了現場,而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你也想不起來了。”
李明點頭:“是的,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才在坦克上愣住了。夢里的東西出現在現實,這真把我給嚇傻了,所以才會站在那不動?!?
李洪掏出個筆記本和筆,邊記錄邊說:“好,我們從頭捋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端倪。在氣密門開啟的時候,我和劉軍已剛向隧道走出一步,而你此時正被翠花她們拉著往后走,離氣密門有數十米的距離。盡管如此我們都在一瞬間都陷入了昏迷,并都出現在了氣密門外的隧道。鑒于在失去意識前你和我們所處位置的巨大差距,但你仍舊和我們在同一時間陷入昏迷,以及之后醒來后嘗試呼叫避難所未果。我有理由相信避難所的人也都陷入了昏迷。不過為什么只有我,劉軍還有你成功離開了避難所,這是個疑點?!?
李明:“昏迷后我做了那場夢,夢中的劉軍的外表與現實幾乎一致,而且我捅在他脖子上的那刀在現實也得到了體現——脖子上的那團肉。夢境與現實的高度重合肯定不是偶然,兩者之間一定有什么關聯。
筆尖飛舞,李洪記錄著,回道:“虛幻的夢境與現實的重合,甚至是對現實的影響,再加上你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從避難所的深處移動到門外的隧道。嗯,讓我們來個大膽的猜測:或許所謂的夢境只是一種幻象,你的身體實際上是在自主活動的,你在夢境里的每一步都影響著現實。這也就是為什么你會出現在隧道而非避難所,且劉軍的脖子被捅了一刀。但這就迎來了另一個問題:我和劉軍是在一開始是站在一起的,為什么單劉軍出了事,并被你捅了一刀后,直接超過了我來到了500米防線,而我只是無意識地向前進,然后被你趕上救了下來?”
李明:“你當時是往前走的,500米防線也處于該方向。要是我晚來一步,你肯定也被轉化成他的那副模樣。當時你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往前走,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是靠槍聲的巨大聲響才把你鎮住的。我聽說戰前的那些僵尸也是這樣活動的。爸,你是經歷過大災變,可千萬別嚇我。我覺得這或許和戰前的生化病毒有關?”
李洪沉思片刻,說:“既然我還站在這跟你分析這些問題,那么可以排除我被戰前生化病毒感染的可能性。據你所說,槍聲的巨大聲響對我當時的思維造成了巨大影響,每一槍都能讓我頭疼不已。我猜測有什么未知的事物在控制著我,槍聲削弱了它對我的控制能力。所以在接連槍響后終于支撐不住,失去了對我的控制,從而導致我暈倒。因此在我醒來后,這一控制就消失了。那么現在我可以斷言,敵人是通過聲波來影響甚至控制我們的。看來并沒有什么牛鬼蛇神嘛!”
李明:“哈,這就一切說的通了!或許我們該給自己整套戰前軍用的降噪耳機?不過話說回來,劉軍呢,他到底怎么了?他難道感染了你剛才所說的戰前生化病毒?但看他的抗打擊能力也不像單純的變異生物?。 ?
李洪:“開什么玩笑,都世界末日36年了。我上哪門子給你找當年給特種部隊用的降噪耳機?還是說劉軍吧!劉軍的生命力遠超我之前所見的任何變異生物。在被我們整整打了幾十槍,甚至爆頭的情況下,他依然不死,仍保持著極高的行動能力和敵意。再加上他會用‘槍’和他詭異的表情,我們可以猜測他保持了一定的智力,甚至“死前”的記憶。這與大災變時期的精英級別的怪物有著極為相似之處,那些怪物在保持了生前的外表外還保有一定的智力,能簡單使用槍械,刀具和弓弩等武器作戰。不過他們的生存能力可沒這么強悍,相反他們比起其余低階怪物更為脆弱。也許劉軍被生化病毒的變體感染了,但病毒是怎么從外部進入我們這個幾乎完全封閉的地下世界?
結合剛才我們的那些架設,我真有點信這一切如傳言所說是敵軍所為,他們在核大戰中幸存了下來,改進了生化武器,并利用這些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清除占領區的幸存者。不過這只是又一個架設而已,沒到最后還不能輕易定論。不過我們才出來幾小時就已經獲得了這么多的情報,事態變得越來越有趣了。不管怎么說,調查還要繼續進行。目前我們所有的只有架設,一切都未蓋棺定論,更不能將這一連串假設輕易與‘黑暗’聯系在一起?;乇茈y所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光一個劉軍架在那就已經夠嗆,更別說還有其他的骯臟東西藏在角落。走吧,上地表吧!我們繞過塌方從其它地方再回來。得,你心心念念的地表探險今天終于到了。至于防護服的問題,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明點了點頭,用布擦干臉上的血跡,跟上李洪。
通道比起外面的隧道狹隘了不少,比起外面能通行坦克的寬大隧道,這里就是一個由無數走廊組成的巨大迷宮,稍有不慎就找不到來時的方向。不過好在有李洪這個戰前老兵的帶領下,兩人迅速穿梭在滿是碎石與垃圾的通道,朝著地表飛奔而去。畢竟這曾是李洪戰斗了數年的地方,他自然對此輕車熟路。
由于年代久遠加上數年戰爭的摧殘,通道的許多地方都出現了塌方。地面上也遍布著各類垃圾,有塑料瓶也有腐爛的行李箱,更有泡爛了的床墊。墻面上也被涂滿了各類涂鴉,涂鴉之中依稀能看見當年的宣傳標語:“把侵略者趕下海!”,“勝利屬于我們!”,“讓敵人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解放之日就在今天!”.....
據李洪所言,他們此時所處的通道曾是末日前大戰的戰場之一。敵人曾無數次地沿著通道向地下世界發起進攻,各類駭人的武器都被投入使用。為了遲滯敵人的進攻這里曾被炸塌過,埋葬了數十敵人的性命。
在敵人被趕走后,人們緊急修復了這里,不過結構還是不穩定??蛇€沒等進一步加固,核戰爭就爆發了。核戰的那天許多平民都通過這條通道前往地下世界避難,核爆炸把本不穩定的結構再度破壞,其結果就是又一次的塌方,前往外界的通道也再度封閉。地下戰爭期間人們秘密地挖通了這條通道,希望借此能奇襲敵人的大后方。不過沒等派上用場,變異生物就發起了進攻,絕大多數的避難所都徹底淪陷。一號避難所是唯一的幸存者,沒了戰爭的威脅,這一剛被挖掘的通道就再度塵封。而“黑暗”更是徹底斷了前往地表這一念想,不過今天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當年的塌方點,碎石仍堵住了大半個通道。不過在最下面有一個半人高的狹隘通道,兩側的鐵柱支撐著整個通道的結構。兩人手腳并用小心翼翼在通道穿行,通道只是數年前被緊急挖掘的,再加上自挖掘以來從未維護,結構并不穩定。不時有碎石從頭頂掉落,激起漫天粉塵。經過半小時的漫長爬行,兩人還是有驚無險地穿過通道,不過還是落了個灰頭土臉的狼狽樣。
當二人攙扶從地上爬起,用手電照亮四周時,發現四周豁然開朗:這是片約有100多平米的空間,一張腐朽不堪的木桌居中而立。盡管木桌已被歲月侵蝕,覆蓋了厚厚的灰塵,然而桌面上卻異??諘纾瑑H擺放著一盞枯滅的油燈和一個已開封的軍用罐頭。那盞油燈已被熏煙染成漆黑,無疑經過了長久的歲月。在桌子的后方,幾步之遙是一片向上的臺階,臺階旁掛著套手工自制的簡陋防護服,一大罐消毒水隨意擺放在一旁。在桌子的左側不遠處,一張小床悄然而立,被褥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頭,但厚重的灰塵表面它的主人早已離去多時。桌子另一側,一排生銹的鐵柜壁壘在墻邊,柜門銹跡斑斑,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打開過。毫無疑問,這個房間曾長時間承載著某個人的生活,但現在,卻只余下了這個荒廢的空間,寂寥而謎一般。
盡管有著心理準備,但李洪仍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開口說道:“幾年前當他們挖通了塌方后就向我和管理員老黃報告過塌方另一邊的曾住過人。不過由于變異生物的突然襲擊,他們并沒有細作檢查,只是確保上面的氣密門能正常打開,外面的環境可以通行后就匆匆離去。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沒預料到這里的物件如此齊全,曾有人長時間居住于此精心打理過的?!?
李明仔細觀察四周后回道:“看起來核戰爆發后地表還是有人幸存下來的,某個幸存者誤打誤撞找到了這里,并在此安定下來??雌饋硭×擞卸螘r間了,那些柜子里應該都存著些搜刮自各處的物件,那墻上甚至還掛著套看起來是自制的防護服??雌饋磉@貨是真把這當家了。不過就現在這情況,這里已荒廢多時,這主人相比也是兇多吉少咯!”
李洪點點頭,朝鐵柜走去,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或許這是處敵國士兵用于監視地下世界的的秘密基地?
不過在一陣翻找過后卻只找到了諸如電池,螺絲刀,壞了的收音機,鍋碗瓢勺等各類雜七雜八的物資,卻沒有絲毫和軍事有關的東西。而一張滿是潦草的中文的清單直接讓李洪放棄了這個猜想。這真的只是個孤獨的幸存者的小窩罷了。
這位幸存者的命運我們無從得知,但他留下的物資還能派上些用場。尤其是那套簡陋的防護服直接解決了當下李明沒有防護服的燃眉之急,雖然簡陋,但有總比沒有好。幾個濾毒罐,一副磨刀石和一些零散的藥物是余下還有些價值的收獲。
在稍作休息,穿戴好裝備后二人踏上臺階,此時攔在他們和昔日家園之間的只剩下堵鐵門。
對于李洪而言,上一次回到地表的時候還是36年前,當時核爆已經過去了一周,他奉命和其余士兵前往地表進行偵察。他仍清楚記得那天的場景,那是他終身無法忘卻的。鉛灰色的天空,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空中灑落。連綿的山脈上只剩下無數焦脆的樹木,好似無數亡者干枯的手臂般無力地向上伸去,就好像想逃離這地獄一般。群山之下,在數年戰火摧殘下早已千瘡百孔的城市終被夷為平地。市中心的那些高樓大廈已然堙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丑陋的巨大彈坑。而外圍那些仍屹立的樓房也在沖擊波和熊熊烈火的雙重摧殘下只剩空洞而漆黑的軀殼。曾幾何時,他也曾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下自由地漫步,呼吸。而這也成了那遙遠的美好回憶。歲月流逝,如今他站在這鐵門前,門外便是那片養育了他的土地。他只想當他打開這扇門后,迎接他的會是兒時回憶中明媚陽光,巍巍群山和那金黃的稻田。但他深知這是妄想罷了。
對于李明而言,作為一個生于這末日時代的新生兒,他自小就生活在這由無數水泥構筑的巨大牢籠,昏暗的光線與錯綜復雜的地下世界是他生活中的常態。他只能從那些還未扔到篝火里的雜志和書籍上一瞥往日之景,巍峨群山,遼闊草原,湛藍天空和汪洋大海無一不吸引著他的心神,讓其浮想聯翩。他向往那素未謀面的地表世界,他從未認為這地下世界是他的家。陰暗潮濕的地下世界絕非人類最后的歸宿,人生而就要在陽光下行走,呼吸,現在,心神向往的地表世界離他只隔了一扇門。門后便是他夢寐以求的地表世界。
無論父子二人這兩代人如何作想,只要打開眼前這扇門就能回到那離別多日的家園。該回家了。
閥門轉動,鐵門緩緩推開。一陣耀眼的光芒過后,二人緩緩睜開雙眼。沒有預想中的刺眼陽光,更沒有那藍天白云與綠草花香。
夕陽西下,血色的落日自地平線緩緩下沉,將鉛灰色的天空染紅。金黃的余暉灑落在被皚皚白雪所覆蓋的大地之上,照耀出那遠方焦黑的山嶺與群山之下城市廢墟僅存的殘垣斷壁。
少數幸存的高樓在歲月的侵蝕下已搖搖欲墜,落日的余輝透過那殘破不堪的軀殼,發出耀眼的光斑。高樓不時發出不堪重負的沉悶怪響,伴隨著一部分墻體的脫落,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飛塵。遠遠看去那一棟棟殘存的高樓就如同墓碑般屹立在廢墟之中,訴說著那曾經的輝煌。
廢棄的車輛如長龍般從城外的高速路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城市廢墟。曾幾何時,它們也穿梭于繁忙的街道上,駛向各自的目標。當刺耳的防空警報響起后,人們爭先恐后地逃離這座即將毀滅的城市。隨后蘑菇云冉冉升起,一切歸于寂靜,這些車輛就這么被遺留于此。無數歲月的風雪侵蝕下,現如今它們只剩下空洞的外殼。
一陣風呼嘯著掠過白雪覆蓋的原野,掠過滿是廢棄車輛的高速公路,吹進空無一人的大街小巷。廣告牌嘎吱作響,樓房發出嗚嗚哀鳴。那是無數逝去靈魂的哀嚎,他們被困于這死寂的冰雪地獄已36載,他們在訴說著那無盡的悲傷。
“歡迎回家,小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