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座上需要有個神，至于那個神是個毫無感情的自動應答機還是留有尚未完全消解自我意識，對先知來說，什么區(qū)別都沒有。

反正最后都會被束縛在一個椅子上。

在幾十年前，許多半真半假的資料被自己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丟給了宋予。

里面相當多的資料中都提到了“決斗”。

本以為她會將其當做干擾項丟在一邊，沒想到她還像模像樣地組織了幾次。

當然，她組織的那些“決斗”自然不會為她的實驗帶來半點的幫助。

“去吧。”

先知低下頭看看少女，眼中少有的露出幾分欣喜。

少女點點頭，隨后月光下的身影逐漸消失，不知去向何處。

［非合法目標，請重新確認］

舒升看了看中控臺上的報錯信息，側(cè)過頭滿臉誠懇地看向副駕駛上的伊萊亞斯：“你下車去看看。”

“我？”

“對，你。”

“你大爺?shù)模趺床皇悄闳ィ可洗芜@種事就是我去的。”

“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去。”

面對這明顯是在刁難它的要求，伊萊亞斯卻滿意地翻翻書頁：“好。”

舒升聽見它滿口答應，當即覺得里面有詐，但轉(zhuǎn)念一想：它一個筆記本也就能出一個布，還能有什么手段？

“好，聽我口令，三……二……一！”

一人一書一起伸出自己的手——或者書頁，看著眼前的結果讓舒升想用自己手上的“布”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

本來面對這個只能出布的筆記本，舒升只需要伸出兩根手指比出剪刀就能穩(wěn)穩(wěn)拿下。

但他因為懷疑某個筆記本就等著自己出剪刀想陰一手，所以舒升的右手伸出了五指，出一手布。

這樣就算它虛張聲勢，自己第一輪也沒有任何危險，第二輪看情況再出剪刀就能輕松拿下。

但副駕駛上的伊萊亞斯似乎在第五層——它露出了一頁被撕開的書頁，將上下兩部分曲向不同的方向，擺出了一個剪刀的樣子。

“不是，你什么時候有一頁被撕了？”

“系安全帶的時候。果然人工靈魂之間會互相幫助，我差點錯怪它了。”

舒升嘆一口氣打開車門：“行。”

下車合上車門，無數(shù)或尖銳或嘈雜或低沉或震耳的聲音往舒升的腦子里擠：“小伊，小伊，伊萊亞斯，能聽見嗎？”

不知道它聽不聽得見，反正自己什么都聽不見。

強撐著走兩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似乎越靠近那個圓球，腦子里的聲音就越小。

扶著車頭踉踉蹌蹌地摸到那個發(fā)光的大圓球旁，腦子里的聲音總算降到了一個堪堪可以接受的范圍。

舒升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大嘴巴喘著氣，大腦不自覺地開始放空，耳邊毫無意義的噪音里似乎出現(xiàn)了可以辨認的人聲。

“早點回家吃飯。”

“知道了知道了！”

“爸，我今年不回去了，對……”

“我愿意！”

……

車里的一人一書看著不遠處坐著發(fā)呆的舒升

“那個……老王啊，你看舒升在發(fā)什么呆，也不回話。”

“這別是出什么事才好啊。”

“你呆著，我下去看看。”

副駕駛車門打開，一個筆記本緩緩從車內(nèi)飄了出來：“這外面也沒什么啊，他走得愁眉苦臉的，現(xiàn)在年輕人都這么吃不得苦嗎？”

很快伊萊亞斯就飄到了舒升的身邊：“喂！hello！摩西摩西！供你幾哇！”

面對它友好的呼喚，坐在地上的舒升像是高僧入定般，毫無反應。

“死了？回話！”

通過精神鏈接傳過去的信息如同泥牛入海，一點回信都沒有。

沒其他辦法，伊萊亞斯只好順著精神鏈接為舒升簡單地進行掃描診斷。

診斷完成，鑒定為意延頂怔。

心智層散得跟被風吹散得柳絮一樣，意識延展到頂以至于整個人都魔怔了。

這種情況只需要重新將發(fā)散的心智層聚攏就好，不過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是：壓根收不回來了。

意識通過旁邊懸著的大圓球通過某種特殊的映射向著數(shù)以萬計的目標投射。

伊萊亞斯嘗試通過那個圓球?qū)⒁庾R收斂到一個目標上。

但換了好幾個目標，最多拉三個上去，聚攏的心智層就會像裹多了橡皮筋的西瓜一樣直接崩開。

正當它用不存在的手抓不存在的耳撓不存在的腮時，一個新的目標出現(xiàn)。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伊萊亞斯分了幾束意識上去，而這一次這次毫無爆開的跡象。

它大喜過望，繼續(xù)把意識一點點接上去。

現(xiàn)在時間是上午十點整，距離這次“日食”開始，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小時。

林清月帶著人將姜亮送進了安全屋，便一刻不停地轉(zhuǎn)身離開。

手機鈴聲響起，是陸徹打過來的。

“陸局長，什么事？我現(xiàn)在準備去看沙盒的運行情況。”

“好，你去，局里你調(diào)兩個靠得住的煉金術士到雙河路，靈魂學好點的。”

“舒升不在，我確認過。”

“他是不在，但這小子留了一手，金衷的靈魂里還有些用得上的東西。”

“明白，我盡快安排。”

掛了電話，她又在名單里找了兩個名字。

忙完，她抬頭看看天空上難得的奇景，從兜里抽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

瞇著眼睛吐口煙霧，難得地放空大腦，等到她回過神來，自己腳下的大地已經(jīng)變成了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巨大平臺。

她從口袋里掏出那顆在幾個小時以前還通體漆黑的血色圓珠。

腦子里突然響起頗為耳熟的聲音：“林長官，林長官！太好了，可算是有個活人能說話了！”

林清月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舒升正正站立在她身后。

只不過此時的靜滯的舒升配合著身后純黑的虛空背景，活脫脫一幅黑白老相片。

“小伊是吧，怎么回事？”

“說來話長啊，是這樣……”

林清月一面聽著腦子里伊萊亞斯的講述，一面警惕地審視著四周。

一輪圓月如同燈泡被人打開一般突兀地在天空中亮起，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遠處勉強能夠看見的十來個人影以及在月光下于半空站立的一襲黑袍。

十來個人影中有一個人林清月很熟悉，那是尹然。

在這十多個人里她相當顯眼，不僅是是因為身為小女孩的體型，更是因為哪怕隔得老遠也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副松弛感。

除她以外的其他人都緊繃著神經(jīng)，或興奮或僵硬地立在原地。

半空中的黑袍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中：“吾名伊萊亞斯，吾將代行神明的意志在月光下見證勇氣與決心、見證技藝與智慧。”

“只有最強大的勇士才能獲得神明的賜福，只有最真誠的心靈才能感受到神明的恩寵。”

“我將為勝利者祈禱，讓他獲得神明的青睞與祝福，讓他成為神明的庇護者與使者。”

“祝福你們！祝福這場對決！祝福神明的注視與眷顧！祝福一切！”

腦子里伊萊亞斯的聲音有些咋咋呼呼的：“這……這是什么？決斗？有這環(huán)節(jié)嗎？”

“嗯。”

林清月剛體驗了不過十分鐘，就不由得好奇舒升到底是怎么適應腦子里有另一個聲音的生活的。

“那為什么你也能參加？”

她亮了亮手頭的珠子：“看來這顆珠子不僅是通向一個次世界的鑰匙，似乎還是這場比賽的門票。”

“可為什么那個家伙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發(fā)到外面去？”

“王萬東說的‘姓任的賣家’就是任心明的侄子，缺錢就把伯父的遺物賣了。”

“媽耶，造業(yè)啊。”

“現(xiàn)在看來，先知這是準備做兩手打算，如果當年最后從宋予實驗中獲得力量的不是他選好的人，而是任心明，這場決斗的結果還是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