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東一臉嫌棄地從舒升身上扒下滿是污穢的外套丟到一邊,隨口吩咐一句:“拿去洗了。”
俯下身去扛起舒升,能夠聽見在舒升粗重的鼻息中還能聽見他一個人輕聲說著胡話:“姓林的……你這女人……給老子等著……等著……”
他斜眼看一下舒升,臉上流露出復雜的神情,不過畢竟是他人的私事,還是當做沒聽到為好。
“嗯?王經理?”醉眼惺忪的舒升突然轉頭對著王萬東那張大臉盤子,“你怎么在這?”
“這個舒老弟啊,聽哥一句勸,女人沒什么大不了的。真愛不是不來,它只是被毫無預計地延遲了,不要讓女人做的蠢事……”
舒升揮手就是把手中的筆記本往他嘴里塞:“不……是這個女人……她……故意的……”
王萬東聽這話,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陣唏噓,這孩子看起來聽話長得也還行,只可惜遇人不淑,怪不得喝成這樣。
“沒事,你還年輕,你還有無限的可能,等以后發達了再去她面前要個說法。”
“對,王經理……你說得太對了,等這些破事搞完,老子就跑得遠遠的,她肯定找不到!”
王萬東聽舒升這么說,甚至想抽一只手出來擦擦汗,他聽見的和自己說的好像是兩個版本。不過算了,他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大概吧。
扶著舒升走在員工區,晚上這正是每天的高峰期,在這工作的絕大多數都在外面忙前忙后,里面沒幾個人。
走著走著,他下意識地回頭,可除了因潮濕脫了一半的墻皮隨風舞動,這里連個會動的東西都沒有。
可當他把頭轉回來時,整個世界陷落到一片黑白之中。
在黑白的世界中,身著一身紅色西裝的王萬東顯得格格不入:“又來了……”
他全身發冷,慢慢閉上雙眼,強迫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鼻腔之中感受到的依舊是舒升身上揮散不去的酒氣。
轉頭看向一旁的舒升,他不由得睜大了雙眼,脫口而出:“怎么會?”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中看見和自己一樣的人。
耳畔傳來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怎么不會?”
王萬東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脫離舒升手中懸浮在半空中的筆記本,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你是……?”
“叫我伊萊亞斯就行?!惫P記本在半空中翻動書頁,用一頁指向了舒升,“這家伙徹底喝掛了。”
“那怎么辦?”
“拿他的包,包里有藥。”
“可在這里那包里的東西還能用嗎?”
“先找找看吧?!?
一人一書說著,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行走時衣物摩擦產生的稀碎噪音。
“什么動靜?”
“別擔心,沒事的?!?
王萬東輕聲說,不知道這話是對伊萊亞斯說的還是說給自己聽。他這話剛說出口,一大堆模模糊糊能夠看出人形的影子從前后兩側如同潮水般涌現,摩肩接踵地擠在這條狹小的過道上,讓人想起動畫片里擁擠的地鐵,唯一有區別的是他們太過擁擠甚至有不少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這些影子完全無視了他們,也無視了碰撞體積這個選項,徑直穿過了他們。
看著多得數不過來的鬼影從自己身體里進進出出,伊萊亞斯那顆不存在的心里不由得覺得有些發毛:“你確定沒問題?”
無數的影子從身體里閃過,自己卻沒有一點感覺。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王萬東就被自己逗笑了,影子從身體里穿過去,能有什么感覺。
“說實話,我不清楚,我甚至不清楚你們兩個怎么也會出現在這里。”
“你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嗎?”
“是的,每次都是我一個人,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有除我以外的人......呃......智慧生物出現在這里?!?
一人一書一邊走一邊聊,可被王萬東扛在肩膀上的舒升突然對著“影流”厲聲大喝:“林清月,你給我站住!”
“舒升,你發什么神經?”
可沒成想,其中真有個影子在這聲大喝后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握草,你神了,這什么?”
伊萊亞斯的問題沒有得到舒升的解答,因為他還在對著那坨看不出人樣也看不出男女的影子繼續輸出:“老子告訴你,沒有你,老子一樣可以活得很好!沉域、管理局、吸血鬼、老子不伺候了!”
說罷,舒升掙脫了王萬東的手臂,踉踉蹌蹌地朝著那個愣在原地影子跑過去就是一拳,然后不出意外地失去重心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王萬東呆呆地看著前方,甚至連把舒升扶起來都忘了,嘴里念念有詞:“影子散了……怎么會這樣?”
“愣著干嘛?過來饞著點,我沒有手!”
“來了來了?!彼宦沸∨馨咽嫔龔牡厣戏銎饋?,“兩位是管理局的?就是那個沉域管理局?”
“這個......孩子說了些胡話,千萬別往心里去。”
“都到這步了,就不需要藏著掖著了吧?”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只是個普通人。”
問完這句,伊萊亞斯在心底嘀咕:“我又錯了?那我這傳感器要不拆了吧?上點燈帶怎么樣?哇塞,肯定帥爆了。”
一旁軟得像塊爛泥的舒升突然開口:“不好,太丑了,我說你沒審美,就別自己瞎琢磨了?!?
“呃……舒老弟這說什么呢?”
“沒什么,你接著說?!?
“嗨,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我有個舅舅帶我開的眼,后來就長大了自己獨立接些活做?!?
所謂“開眼”也就是看見了被沉域掩埋起來的真實,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些看起來像是人類,但靈魂卻與人類不同的異類。
“你不是升華者,怎么做下來的?”
“嘿,我舅舅留了我一套裝備,加上我自己膽大心細吧?!彼行┎缓靡馑嫉負狭藫项^,指了指黑白的地面,“你們來是為了這事嗎?”
“不管是不是,我倒是要問你這種事你為什么不報案?你又不是什么菜鳥,你應該知道怎么聯系管理局?!?
他猶豫再三,還是拿出了口袋里一個黑色小圓球,在黑白的世界中,這個小圓球居然顯得格外和諧:“因為有人威脅我,如果告訴管理局,就要殺了我滅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