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虛弱地癱倒在地,重重地咳了咳,他的手很快便暈出一攤血跡。
梁深與胡寧早早便被他打暈過去,此刻正昏沉地睡在旅館地板上。那輪紅月對于人的影響是巨大的,他不能讓他的隊友因此受了影響。
他又咳了咳,顫顫巍巍地扶著地板,坐了起來,目光落在眼前這個女人上。
那個女人一頭利落的短發,唇上那抹胭脂紅勾得人心癢,外貌姣好,身上隨意披著的袍子若有若無地遮擋著春光。
“別弄臟我的地板。”
她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被血沾滿的手,踩著高跟鞋往周正這邊走來,話語間流露出滿滿的嫌棄。
周正聞言,看了眼周遭稱得上是狼狽的環境,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一直盯著周正的女人發現了他抽動的嘴角,又補充了句。
“雖然,我很久才讓人打掃一次。”
“還是謝謝。”周正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當時紅月倒掛,厄獸暴動,他在打暈出現異樣的隊友后只能一個人握著刀面對整村的厄獸。
如若不是女人出手得及時,他的尸骨怕是早就埋沒于厄獸群潮中。
“你倒是深明大義,一條漏網之魚想保護其他漏網之魚,”女人笑著回應,語氣平平,話語間卻暗藏刀劍,“我想著你總得撐一會的吧,結果沒多久就半死不活了,害得剛要泡澡的我只能隨手披著個袍子就出去救你。”
他嘆了口氣,只說道:“實在萬分抱歉。”
周正移開眼不去看女人身上隱露的春光,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尊重。
女人哼了一聲,看著他身上赤裸裸的傷痕,沒再多說什么。她手指微微一動,一抹冰涼之意覆上他的傷口。
“這么拼命,因為想救他們?”女人指的是二樓里沉睡中的眾人,抱著手又繼續說道,“你的心很細,能察覺到村子的異樣。”
“但是用這種極端的方法換取那個東西,夠瘋。”
周正臉上的表情并無太大變化,他只是點了點頭,護好藏在衣間的那片鱗片。
那片麟片,比成年男子的手還要再大一些,烏黑得有些發亮的片身,一縷詭異的紅附在其凹凸不平的表面上。
那是他在一個明顯異樣的厄獸身上撕下來的。
代價,就是這被詛咒的滿身傷痕。
“但是并沒什么用,七天過后,你們還是都會死。”
周正平靜地看著她,面色仍舊不變。那女人感受到了周正的執意,搖了搖頭。
那抹冰涼靜靜環繞著周正的軀體,緩緩滲入其內。
在察覺到那抹涼意的能量后,他的面色才略微一變,話語中滿是難以相信:“這是……【永恒】的力量?”
隨即,他又皺著眉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了起來。
“不對,近似【永恒】,但不是【永恒】。”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稱得上是【永恒】的東西,除了【時間】。
顧名思義,【永恒】與【時間】有著相當緊密的聯系,【永恒】只是【時間】的化名,而【時間】卻是【永恒】的本源。
簡單來說,【時間】的能力被拆散與打亂,化為了【永恒】。
這就是【永恒】被稱之為【永恒】的原因。
千百年來,人類歷史上前前后后只發現過五位【永恒者】。
就連文化底蘊深厚、歷史悠久的大夏,也僅僅發現過一位【永恒者】。
可現在,他在災厄中,又碰見了另一位疑似【永恒者】的人。
他將目光直直地放在女人脖上的那塊明玉,他所察覺到的能量波動,就來源于此。
“你,究竟是誰?”
女人沒有回答,將耳邊的一縷黑發順回耳后,只是這么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周正。
周正看見她在自己身上某處頓了頓,一絲不解涌現,他皺起了眉頭。
“不用緊張,只是看見你,讓我想起了故人。”
女人笑了笑,開口緩解了他的窘迫與不解。
“可惜時間太過久遠,我快要忘記她們的模樣了。我只能依稀記得,一些彼此身上閃爍的東西。”
“比如說,希望。”
……
正值清早,竹槐一行人很早便離開了那間小破屋,重新趕往整座碧水村的中心區域。
成雙于昨晚便和他們說明,今天的碧水村,會舉行一個非常隆重的大型祭祀活動。
那是碧水村一年一度的祭典,其體量巨大,參與人數眾多。除去外來游客,就連一些在外鄉奔波的碧水村人,也會在百忙之中趕回碧水村,參加這一祭祀活動。
據成雙所說,這個祭祀活動在碧水村人心目中的地位相當高。每個在碧水村里剛出生的孩子,都會參加這個活動,受到神明的洗禮與祝福。
碧水村村民稱之為——受洗日。
“我們到了。”
即便他們早早便動身出發,到這也不過清晨時分。但這里的人群仍熙熙攘攘,大多數人早早便起床,前來幫助準備祭祀。
竹槐看著不遠處忙活著的人群,空曠的平地上擺放著許多祭祀用品,人們搭好的巨大神臺上凌然放著一座長方形神龕,神龕中一尊背有巨翅的小型神像端坐于中。
竹槐細細觀察著那尊神像,發現其與坐落在城中央的那座巨大雕塑模樣所差無幾。
那是春之神,句芒的神像。
“祭祀的活動很多,所以一共分有三個地點,”成雙湊了過來,輕聲朝著她說,“這里是一個,城中央的巨大雕像也是一個,最后一個地點在山上,除了剛出生的嬰兒與祭司能參與最后一個步驟,其他人都無權參與。”
“由于活動體量的巨大,人們將三個活動步驟一一劃給三個活動地點,一天一步驟,所以祭典時間是三天。”
現在的成雙在經過陳小小的絕技——亞洲三大妖術之一的化妝術的加持下,成功喬裝成一名三十多歲的大媽,即便眉眼間仍能看出她的清秀,但那也是一個清秀的大媽。
礙于成雙的小腳不能很好行動的原因,也本著弘揚現代科學觀念,在征得成雙同意之后,黃晶晶便叫來了楊鵬給她進行治療。
不得不提的是,當初竹槐和陳小小得知人高力大、一身蠻肉的楊鵬居然是隊里唯一的奶媽時,臉上的表情實在是精彩萬分,暗地里偷偷為成雙捏了把汗。
好在楊鵬奶量夠大,看著如獲新生后活蹦亂跳的成雙,眾人才將心上懸著的石頭默默放下。
對此,楊鵬表示:你們不要冤枉我啊,一個隊伍里最應該相信的明明就是奶媽了好嗎!!
竹槐看著跟前連衣服都快要蓋不住身上肌肉的楊鵬,只好陷入了沉思。
言歸正傳,拜于楊鵬的奶量,眼前的成雙在沒有纏足的束縛后,不僅肉眼可見地舒坦了起來,還能進行更多的活動。
對于急切需要完成任務的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意味著成雙可以更大程度上地幫助他們這些外來者,也可以讓他們得知更多關于碧水村的信息。
脫下了那沉重的婚裝,廢去了那沒用的纏足后,現在的她終于能和他們站在一起,不用害怕村里人的追殺,也不用擔心會被村里人認出來。
她就這么混入了外鄉人的行列中,重新和他們一起回到了往日朝夕生活著的村子里。
成雙的又一聲話語響起,竹槐凝了凝神,認真聽著她的講解。
“我聽說,山上是最神圣的地方,古老又龐大的石板背后,存放著春之神的真身。”
真身?石板?
竹槐面色一凜。
神明現身所造成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在非重大情況下,神明往往不會在人間現身。
那所謂的“春之神的真身”,極有可能是人們受到神明恩惠被賜予的某種物品。
再聯系先前所提到的受洗與石板……
按理來說,這些都應是基督教的相關禮儀與事物。
而句芒,卻是道教神。
道教有道教的規矩,基督教有基督教的規矩。
而現在,二者卻被打破規矩,交雜出現了。
竹槐沉默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念頭直涌心間。
難道在這災厄之中,規矩……被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