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高冰風風火火來找謝華,倒不是留言查出了結果,而是發現了驚人的秘密。當初給李老頭報道捐款和指責亂用款項的記者都是柏莊耀。“柏莊耀是誰?”謝華正屁股倚在桌沿,手撐住桌子。高冰激動的拿著卷宗,拍打著說:“就是一隊雨夜殺人案的死者啊!”謝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你是說李老漢可能是兇手?這是個思路。太好了,我們這就去找局長,把案子要回來。”
“局長~~,我的好局長,雨夜殺人案我們有線索了,我們組功勞可不小,把案子給我們組吧,我們保證能限時破案。”局長嚴厲訓斥只會辦家長里短案子的謝華不自量力。謝華仍不死心“局長,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組呀,如果他真是兇手呢?我們也算立功吧?”“行行行,你是不是案子太少,要不要去給社區找狗?”謝華一聽立刻溜出去了。
出了局長辦公室,謝華就來到了刑偵一支隊,廖若琳和方智勇正在匯報新發現,她戴著一副細銀框眼鏡,頭發彎彎垂在眼鏡上,顯得格外知性。“我們加大了對物證的搜查,發現垃圾桶下沿有未被雨水沖刷的血跡,DNA比對不是死者和李小虎的,基本可以斷定現場有第三個人存在。”說完,廖若琳往方智勇邊上靠了一點,一起看DNA比對結果。謝華一看,立刻插縫進去“給我看看,我知道這個血跡是誰的。”謝華故作神秘得說,誰知廖若琳和方智勇壓根沒理他,轉了個方向繼續討論。這下可給謝華急壞了,完全忘記是來這兒挑釁方智勇的目的“是李老頭的,他因為被網暴,所以來報仇的。”方智勇和廖若琳停了下來,側著身子等謝華繼續說下去。
很快,李老頭被請到了警局。李老頭原名叫李建德,62歲,有一個老伴60歲,兩人都是下崗職工,因為年級大了,沒人要工,只能靠低保活著,有個女兒14歲,因為白血病剛剛過世,老天把這個原本困苦不堪的家庭唯一的快樂收走了。李建德渾濁的眼神仿佛失去了生的希望,干枯褶皺的手交叉在審訊椅上,他的頭發被取走化驗DNA了,可他沒有絲毫波瀾。他的老伴王鳳也被請來詢問,兩人都堅稱事發當晚在家睡覺,彼此可以作證。可是現實很快給了兩人一擊,路口的監控拍到李老漢出現,DNA的結果也和李老漢吻合。王鳳還在狡辯,說中途想吃餛飩,讓李老漢出去買,可能摔倒劃破了,李老漢卻緘默不再言語。
第二天,方隊掏出自己閨女的照片,向李老漢說道:“這是我閨女,我這輩子最對不起她,總是因為工作忙,忽略了她的成長,沒有幾次生日陪她過的。等再過幾年她就要十四歲了,馬上就要進入青春期了,有自己的朋友,不會再這么聽爸爸的話咯,真希望時間過慢一點,讓我再多陪陪她。”聽到“閨女”“十四歲”,李老頭的眼神活了活。方隊打起感情牌“能讓我看看你的閨女嗎?”李老漢將手插進皮夾克里層的口袋,摸出一張皺著的照片,上面瘦瘦的女孩扎著馬尾辮,清澈的眼神,無憂無慮的微笑看得出她被父母保護得很好。原本光滑的照片被摸的有點磨砂的質感,邊角也略微有點翹起,李老漢趕忙用衣服輕輕擦了擦,又將邊角壓了壓。“她看著很快樂,你和王姨一定把她照顧很好。”“我和阿鳳結婚后一直沒有孩子,我們都很期盼,可一直要不上。我們已經打算放棄了,在48歲的時候懷上了,醫生都勸阿鳳不要,說高齡產婦不僅對自己身體不好,孩子不健康幾率也大。我們商量了,還是留下來,當一次父母的感覺。我們做了很多準備,做小被子,縫小衣服,我們只求她健康快樂。婷婷這丫頭也爭氣,學習從不用操心,總是前幾名。”“每個父母都是這樣想的,很可惜,她生病了,上帝一定不忍心看她受苦,所以把她帶回去了。”“不——她有機會活下來的,是柏莊耀,是他,他該死!”方隊聽他進入正題,身子往前正了正。“一開始,我們感激他,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婷婷病了,我們籌不到錢,只能跪在醫院門口,乞求路人施舍,可是對于治病的錢還是遠遠不夠,婷婷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們只能鋌而走險,把婷婷搭在擔架上,跟我們一起乞討,我對不起婷婷,是爸爸沒用。”李建德哭到失聲,表情悲鳴卻再也流不出眼淚,故事斷斷續續地講述著。“這時候柏莊耀出現了,他給我們報道,給我們拍短視頻求助,越來越多的人給我們捐款,婷婷有救了,我們非常感謝他,感謝那些好心人。”方智勇不想打斷他,李老漢的表情很快出現了憤怒,甚至絕望!“婷婷的命出現了惡化,醫生說再沒有骨髓配對,婷婷就會離開我們。”李老漢又崩潰失聲,久久不能自拔。方隊拿了一張紙巾遞過去。“謝謝,骨髓不好等,我們怕婷婷撐不住了,我們想完成她的心愿,她說她想做一次愛莎公主,我們哪懂什么是愛莎公主,護士說商場有賣愛莎的裙子。我們必須滿足孩子最后的愿望。就是那天,噩夢一般的那天,我和阿鳳去最近的商場去找愛莎公主,誰知道柏莊耀約了他女朋友在那吃飯,他看見我們了,甚至不問問我們,就拍了照片放在網上,網上很多人罵我們,打電話,找到家,婷婷知道了,總是自責自己拖累了我們,其實她哪里知道,是爸媽沒用,拖累了她啊!”方隊有點動容,想到了自己女兒咯咯咯朝自己笑的樣子:“是這個原因,你氣憤殺了他嗎?還是人們停止捐款?”李老漢哭著搖了搖頭,“都不是,捐款的都是好心人吶,他們罵俺們也是應該的,他們是好人。但柏莊耀要了婷婷的命啊,也就是那天,醫院通知我們骨髓配對成功了,我們太高興了,蓋過了咒罵,只要想到婷婷有救,做什么都行。婷婷做好一切準備,第二天就要住進洗髓倉了,可是那個人不捐了,說是看到我們惡意籌錢,我們想解釋,可是都找不到是誰,醫院不愿意透露捐贈者信息,我們跪下來求醫生,可是沒用。我們去找莊耀柏,讓他替我們說說話,可他讓我們拿出證據,說錢是怎么用的,我們不懂那些,每次出門買菜付現金還要被營業員嫌棄,是我害死了婷婷。”說著李老漢又泣不成聲,緩了許久。“那個捐贈人最終沒有回心轉意,婷婷卻開始發燒感染了,她的腿開始壞死,脾臟也迅速腫大,醫生說她的器官開始衰竭,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護士每天來給婷婷刮去腐肉,整層樓都是婷婷慘叫聲,俺只能關著門哭,求老天爺可憐可憐她,每次結束,她衣背頭發全濕透了,沒有生氣地躺在床上。婷婷跟俺們說讓別救了,她想死,這樣太痛苦了,她說來世再做我們女兒。我們不想她再做我們女兒了,想讓她去個富貴人家享享福,可又舍不得,最后她穿著艾莎公主的裙子走了,那是捐款唯一一次沒有用在治病上。俺太難過了,就游蕩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柏莊耀樓下,我滿腦子都是婷婷的樣子和我跪地求他的場景,是他讓婷婷失去生的機會,他是個記者,怎么能瞎說呢!俺想讓他給我女兒償命,就買了把刀蹲在樓底,我看到他下來扔垃圾準備上去,結果有個人把他打了一頓,打暈了。連老天都覺得他該死,我就上去捅他,他怕護疼,又醒了,用胳膊擋著刀,掙扎著把我推到在垃圾桶上了,我的手也被刀劃破了,我管不了那些,撿起刀把他殺了為止。”方隊一時間為婷婷感到惋惜,但職業素養讓他機械地問:“刀呢?”“被帶回家洗干凈裹著袋子和石頭扔河里去了。”
案件審訊告一段落,李建德夫婦被帶出審訊室在走廊上相遇。兩人當場相擁而泣“阿鳳,俺對不起婷婷,也對不起你,以后就靠你一個人了。捐款的錢你留下生活的部分,剩下再捐給其他看不起白血病的孩子吧,讓他們替婷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