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七日，胡鑫妍都在做筍片湯，手藝是越來越好，筍也差不多被她挖光了。

有些拿來煮湯了，有些則是晾曬了起來，在庭前的白布上有一大片。

今日看著夢姨娘繡完一隊白鷺，胡鑫妍忍不住問道，“姨娘，那邊的牡丹亭里，有許多的莧菜和馬齒莧，我想去挖一些，可好？”

其實早在數天前，胡鑫妍從斷墻處看到時就動了心思，要去摘的。結果被鈴兒給攔了下來，說是那牡丹亭是黃姨娘母女的故居，主母和夢姨娘都再三囑咐過，不讓她過去。

夢姨娘收了針線，看向胡鑫妍道，“妍兒，你不記得了嗎？”

胡鑫妍拉著夢姨娘的胳膊，頭倚在她的肩頭，撒嬌道，“姨娘，我知道啊，四姐姐和她娘親是在牡丹亭的荷塘里淹死的。可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四姐姐她們大半也已往生，我不過去院子挖些野菜，不礙事的。”

夢姨娘神色復雜地看向女兒，當初她目睹了一切，嚇壞了，自那以后便沉默不語，甚至有些呆傻，后被診斷得了啞癥也是驚嚇所致。

如今聰明伶俐的女兒回來了，想來她們真的已經往生輪回了吧。

“好。”夢姨娘道，“從我們院的矮墻那邊過去吧。就不要走正門了，別讓夫人看到，不然又要責備于你了。而且每次你去，都要帶著鈴兒，日暮前一定要回來，可是知道了？”

胡鑫妍甜甜地笑了，“我知道的，姨娘，不然咱們一起去，這樣您就不會不放心了吧？”

夢姨娘輕咳兩聲，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你小心一些，千萬不要靠近荷塘。”

“嗯。”胡鑫妍應承著，回答道，“姨娘，那荷塘如今就是一個大土坑，干巴巴的，不會有什么危險的，靠近了也無礙的。”

這事夢姨娘是知道的，如今說起來才轟然想起，心里還是忍不住悲戚難過。

“姨娘，四姐姐和黃姨娘的事就是個意外。您當時已經拼盡全力去救了，還為此留下了病根。”胡鑫妍安慰道，“您也該釋懷了。”

“好了，妍兒說得對，姨娘會多多開解自己的。”

胡鑫妍和鈴兒終于來到了牡丹亭，拿著小籃子和小鏟子，開啟了挖挖挖的模式。

看著小籃子里越堆越滿，兩人都是十分開心，開始琢磨起該怎么吃這些野菜了。

“這些莧菜又嫩又新鮮，我們可以涼拌，可以和豆腐一起做湯，還可以清炒的。”

“嗯，那就涼拌一碟，再清炒一碟。沒法出去買豆腐，廚房里多半也拿不出來，不然做湯定然好吃的呢。”

“你們要買豆腐嗎？我可以幫你們買來啊，只要一點跑腿費就好。”

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

胡鑫妍和鈴兒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個扎著兩個小髻的小女孩。她身穿一身布衣，身背竹簍，斜挎一個布袋，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鐵夾子，一臉笑意地看著胡鑫妍二人。

“你是誰？”鈴兒警惕地問道。

“我叫鶯兒。”

鈴兒叉著腰道，“你是哪里來的，想必不是胡府的人吧？”

鶯兒依舊笑盈盈地，一點也不怕生，說道，“我是墻那邊過來的，自然不是胡府之人。不過，你們這個院子貼了封符，剛才我去看過了，還在的。你們定然不是正道進來的，咱們彼此彼此，又何必這般裝模裝樣！”

她話越發厲害起來，臉上的笑意卻是不減。

“兩位姐姐，還沒請教兩位如何稱呼呢？”鶯兒問道。

胡鑫妍覺得這丫頭甚是有趣，當下按了按鈴兒的手，說道，“鶯兒你好，我叫鑫妍，她叫鈴兒。既然咱們有緣在這里相識，自然是有緣的。我們來這院里挖些野菜，你作何來？”

鶯兒談性不錯，笑著回道，“原來是鑫妍姐姐，鶯兒姐姐啊。我呢，是這吳府住家醫師身邊的學徒。你們胡家這個院子多年沒有人打理，有不少蛇蟲鼠蟻在此安家。我年前發現了一個狗洞，鉆進來得了不少有用的好東西入藥。如今已經被我搜刮的差不多了，今日再來碰碰運氣。”

“蛇蟲鼠蟻？”鈴兒嚇了一跳，驚呼道，“啊！在哪里！”

鶯兒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就你這個小膽兒，還敢冒冒失失闖進來？”

“沒事兒，沒事兒的，鈴兒，我在呢。”胡鑫妍安慰道。

“兩位姐姐，我和你們說啊，那邊你們別去，我在那里撒下不少引蟲藥，可能會有不少驚喜，可別嚇到了你們。”鶯兒指著荷塘那邊說道。

胡鑫妍瞥了一眼她身上空蕩蕩的竹簍和癟癟的布袋，半信半疑，問道，“那你今日可是去那邊查看過了？可有收獲？”

鶯兒拍了拍布袋，神秘地笑道，“自然是有收獲的。我今日心情甚好，可以幫你們帶些東西回來，只是跑腿的費用不低，你們可要？”

胡鑫妍也瞇眼笑了，說道，“好啊，我們要一些豆腐和小米，還有一些瓜果蔬菜的種子。你多久能送過來？”

鶯兒小眼睛一轉，說道，“你們要的東西也不多，我過兩個時辰就能給你們送來。跑腿你給二十文便好，至于買東西的錢，你們給多少，就給你們買回多少東西來，如何？”

鈴兒拉了拉胡鑫妍的衣角，問道，“不如你帶我們出去，我們自己買了東西回來，給你二十文，怎么樣？”

鶯兒連連搖頭，說道，“這可不行。這面墻的另一側是吳府的小花園，要出門去，不管前后兩個門，都有好長的一段距離。吳府雖是商賈，卻是富碩得很，家里護衛仆從很多。”

鈴兒嘀咕道，“小姐，她若是誆騙我們，可怎么辦？”

胡鑫妍拍拍鈴兒的手，說道，“我們手頭還有些余錢，可以一試。”

“鶯兒姑娘，這是一百文，請您幫我們購置些小米豆腐和種子回來。”胡鑫妍說道，“交給我們這些東西，我便將跑腿費給你。日后我們還可以長期合作，你若是敢誆騙我們，等我之后解了禁足，定然去吳府說道明白！”

鶯兒暗嘆，這跑腿費還真不好賺。

“好吧。今日師父放我一天假，不然我也忙著呢，沒空給你們跑這個腿。”

鶯兒接過銅錢，放進腰包里，揮揮手，在東南角消失不見了。

胡鑫妍和鈴兒追了過去，果然有一個狗洞，她二人也能鉆過去。

兩人等了一會兒，估摸著鶯兒走遠了，鈴兒鉆了過去，回來后說，“那邊的確是個小花園，旁邊還有一個小藥園。時不時有人經過，墻的另一邊是一片薔薇叢，可扎人了。小姐，您看，我這衣服都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