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的磷火在林厭腳邊蜷縮成綠色光球，像是畏懼他懷中翡翠古鏡的幽光。左眼六瓣瞳孔微微轉動，城南義莊的輪廓在夜色中逐漸清晰——腐朽的槐木牌匾上，“積善堂“三個字正滲出猩紅血珠。

“清醒之眼...“林厭摩挲著鏡面浮現的血篆，想起三日前鑒寶時見過的南洋客商。那人眼眶里嵌著顆琉璃珠，說是在暹羅古墓挖出的“佛目“，現在想來，怕是某個修士被活摘的眼球。

翡翠古鏡突然發燙，鏡中映出義莊天井的景象：九具棺材呈九宮格排列，中央懸著的招魂幡無風自動，幡布下隱約露出半截蒼白手臂——手指足有常人三倍長，指甲縫里塞滿蠕動的水蛭。

“喀嚓。“

背后傳來枯枝斷裂聲。林厭驟然轉身，六瓣瞳孔收縮如針尖。十步外的墳堆旁，蹲著個穿壽衣的老嫗，她手里的紙錢不是元寶，而是密密麻麻的眼球剪紙！

“林家娃娃，借個火。“老嫗咧開嘴，口腔里沒有舌頭，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纏繞的黑色血管，“子時的義莊...可不是活人該來的地方...“

當林厭掐訣點燃雷火符時，老嫗突然如泡影般消散。翡翠古鏡劇烈震顫，鏡框饕餮紋張開獠牙，竟將他生生拽入義莊結界！

腐臭味撲面而來。

九具棺材蓋同時滑落，里邊的尸體穿著各派修士服，眼眶卻都空蕩蕩的。招魂幡下那截手臂的主人終于現身——是個脖頸纏繞巨蟒尸體的道士，道袍上繡的卻不是八卦，而是無數只閉合的眼睛。

“尸解仙？“林厭后背發涼。據《云笈七簽》記載，尸解仙需用九十九具同源魂魄為祭，但眼前這道士的“祭品“顯然不止魂魄。

道士肩頭的尸蟒突然昂首，蛇腹裂開七張人嘴齊誦《黃庭經》。林厭左眼劇痛，六瓣瞳孔不受控制地轉動，竟看清道士丹田處盤踞的異物：那根本不是金丹，而是顆浸泡在血水中的巨眼，眼神經如樹根般扎進他的五臟六腑！

“第九十九顆眼睛。“道士拂塵一揮，棺材里的無眼尸集體坐起，“小友這雙異瞳，正合貧道的龍虎交媾大藥。“

尸群撲來的剎那，林厭咬破指尖在鏡面畫出血符。翡翠古鏡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嗡鳴，鏡中血色深淵翻涌，三根蒼白觸手破鏡而出！

“怎么可能？！“道士首次露出驚容，“未到元嬰境，你怎能召喚■■■的...“

觸手纏住尸蟒的瞬間，林厭左眼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看到不可思議的畫面：觸須內部不是血肉，而是流動的《渡厄經》文字，每個字都在蠶食尸蟒體內的詭氣！

“原來《祭詭訣》是這么用的...“林厭踉蹌著以鏡為盾，任由觸手借他身體戰斗。道士丹田的巨眼突然爆開，飛濺的膿血中，九十九顆眼球騰空而起，每顆瞳孔都映著修士臨死前的慘狀！

翡翠古鏡發出貪婪的震顫。林厭福至心靈，六瓣瞳孔逆時針旋轉，空中眼球如被無形絲線牽引，接連墜入鏡面。當最后一顆眼球沒入鏡中時，尸解仙的道士轟然崩塌，化作一灘長滿眼球的肉泥。

劇痛讓林厭跪倒在地。新吞噬的眼球在鏡中凝結成血色露珠，順著饕餮紋路滴落在他左眼。視野突然被拉入翡翠鏡面，他看見——

無數青銅鏡懸浮在血色蒼穹下，每面鏡中都困著個修士。有人正在被觸手改造成半人半魚怪物，有人跪拜著不可名狀的肉山誦經。最遠處的鏡面上，父親林玄青正用匕首剜出自己左眼，血淋淋的眼窩里鉆出一條銜尾蛇模樣的觸須！

“林家后人？“沙啞女聲從背后傳來。

林厭悚然回頭，看見個戴青銅儺面的女子，她手中提著的燈籠竟是用人皮制成，燈罩上浮現著蘇挽夜在鎮邪司的畫面：“想救你父親，就拿夠九十九顆清醒之眼來詭市交換。“

現實中的義莊突然燃起青火。

林厭掙扎著爬起，發現左眼六瓣瞳孔中央多了道銜尾蛇紋。翡翠古鏡浮現新字跡：

“飼瞳境成，反噬開始。每月朔日需以心頭血喂養鏡靈，否則五臟將被■■■同化。“

槐樹上飄下張染血的眼球剪紙，背面是尸解仙死前用血寫的警告：

“快逃，鎮邪司的驗詭羅盤能感應詭修——蘇挽夜正在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