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年,北宋滅亡前夕,落魄的蔡京餓死在潭州。
他的一位門人籌錢葬了他,并在墓碑上刻了蔡京生前寫的兩句話:“開元之末,姚宋何罪?”
蔡京到臨死也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覺得自己進行經濟改革,讓政府財政收入大大增加,讓趙佶過上了好日子。沒有錯。
他覺得相比于歐陽修、韓忠彥的寬約管理,自己加強政府自身建設,令行禁止,提高行政執行力。沒有錯。
他覺得自己工作那么勤勉,要處理方面方面的復雜關系,非常不容易。
唐玄宗的時候,姚崇、宋璟全力輔佐李隆基,開創了“開元盛世”。
蔡京覺得自己的成就足以比肩姚宋。
但安史之亂從沒有人將鍋甩給姚宋,現在金兵入侵中原,朝廷卻將鍋甩給自己。
這,太不公平了。
這是蔡京到死都沒想明白的事情。
按照***同志矛盾的主要方面是判斷事物性質最主要依據的標準,判斷一個歷史人物是忠臣還是奸臣,最主要的標準應該是為公還是為私。
姚宋在位期間沒有為自己及身邊人謀取私利?!缎绿茣贩Q贊曰:“崇善應變以成務,璟善守文以持正”。他們任內執法嚴明,做事公道;擇人為務,隨才授官;敢犯顏直諫,為皇帝所忌憚。
再看看蔡京,所作所為無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宋史》評價:“京天資兇譎,舞智御人,在人主前,顓狙伺為固位計,始終一說,謂當越拘攣之俗,竭四海九州之力以自奉。帝亦知其奸,屢罷屢起,且擇與京不合者執政以柅之。京每聞將退免,輒入見祈哀,蒲伏扣頭,無復廉恥。燕山之役,京送攸以詩,陽寓不可之意,冀事不成得以自解。見利忘義,至于兄弟為參、商,父子如秦、越。暮年即家為府,營進之徒,舉集其門,輸貨僮隸得美官,棄紀綱法度為虛器?;际е臒o所不至,根株結盤,牢不可脫。卒致宗社之禍,雖譴死道路,天下猶以不正典刑為恨。”
古代的賢相名臣都是規勸皇帝要克己節約,避免揮霍浪費。蔡京為了自己能更好地掌權,拼命慫恿皇帝荒淫無度。
《宋史》有證:“時承平既久,帑庾盈溢,京倡為豐、亨、豫、大之說,視官爵財物如糞土,累朝所儲掃地矣。帝嘗大宴,出玉琖、玉卮示輔臣曰:‘欲用此,恐人以為太華?!┰唬骸嘉羰蛊醯ぃ娪癖P琖,皆石晉時物,持以夸臣,謂南朝無此。今用之上壽,于禮無嫌?!墼唬骸鹊圩饕恍∨_財數尺,上封者甚眾,朕甚畏其言。此器已就久矣,倘人言復興,久當莫辨。’京曰:‘事茍當于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當享天下之奉,區區玉器,何足計哉!’”
小小的玉器可能是不值什么錢,但皇帝作為關鍵少數中的關鍵,一言一行都關系重大。小口一開,覆水難收。蔡京擔任宰執重任,應當規勸皇帝拋棄常人的情欲,擔負起為國為民的重任,而不應慫恿皇帝奢靡荒淫。
在這樣的風氣之下,朝中大臣們沒有了忌憚,吃飯要吃高檔的食材,衣服要穿高端的品牌,出門要帶名貴玉器,各種奢侈風氣彌漫開來。
政府的運作人才是關鍵,在古代尤其如此。姚宋在位能選賢用能,沒有私心。蔡京選人,首要的標準是效忠自己,依附自己。鄧洵武、童貫前面已經講過,歷史也證明這兩人都是劣跡斑斑的奸臣。
朱勔,是蔡京推舉重用的又一奸臣。
朱勔的父親朱沖,本是商人,在蔡京途經蘇州時結交。因為膽子大,肯花錢,魄力大,得到蔡京認可(《宋史》:“始,蔡京居錢塘,過蘇,欲建僧寺閣,會費鉅萬,僧言必欲集此緣,非朱沖不可。京以屬郡守,郡守呼沖見京,京語故,沖愿獨任。居數日,請京詣寺度地,至則大木數千章積庭下,京大驚,陰器其能”)。
蔡京回京時,將朱沖、朱勔父子一起帶回了京城。后來還幫他們在童貫軍中冒領了軍籍(《宋史》:“明年召還,挾勔與俱,以其父子姓名屬童貫竄置軍籍中,皆得官”)。
趙佶喜歡花石,蔡京投其所好,暗中囑咐朱沖朱勔父子去浙江搜集。不久,朱勔即將三枝奇異的黃楊運進皇宮。趙佶看了十分喜歡,蔡京乘機將其引薦給趙佶,一個蘇州混混從此走上了仕途大道。
那么做了大官之后的朱勔又是如何的呢?當朱勔做到防御使的時候,東南沿海的刺史、郡守大多出于他的門下。徽州的盧宗原為了升官,將官府中的錢財全部用來巴結賄賂朱勔,朱勔馬上推薦他做了發運使。盧宗原做了發運使之后,又利用職權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宋史》:“勔擢至防御使,東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門……徽州盧宗原竭庫錢遺之,引為發運使,公肆掊克”)。
在朱勔得志期間,其手下官員不管品行如何卑劣,才能如何不堪,只要將朱勔伺候好,從直秘閣至殿學士,都是唾手可得,不聽話或者不依附朱勔的,立馬就丟官去職。東南官場成為朱勔的小朝廷(《宋史》:“邪人穢夫,候門奴事,自直秘閣至殿學士,如欲可得,不附者旋踵罷去,時謂東南小朝廷”)。
在蔡京、童貫、朱勔等人的努力下,從中央到地方,從宮內到軍隊,全部腐爛不堪。
當時的朝廷重臣,基本都是蔡京、童貫、朱勔等人門下。
朱諤,先后任兵、禮、吏三部尚書,拜尚書右丞,“出蔡京門,善附合,不能有所建白”。
劉逵,同知樞密院,拜中書侍郎,“無他才能,初以附蔡京故躐進”,后鬧翻,勢如水火。
張康國,拜尚書左丞,知樞密院事,“始因蔡京進,京定元祐黨籍,看詳講議司,編匯章牘,皆預密議,故汲汲引援之,帝亦器重焉”。
劉正夫,先后任給事中、禮部侍郎、翰林學士,“蔡京據相位,正夫欲附翼之……京罷,正夫又與鄭居中陰援京”。
趙挺之,先后任吏部尚書、尚書右丞,尚書左丞、中書門下侍郎、尚書右仆射,“時蔡京獨相,帝謀置右輔,京力薦挺之,遂拜尚書右仆射”。
何執中,先后任尚書右丞、中書、門下侍郎、尚書左丞、太宰,“執中與蔡京并相,凡營立皆預議,略無所建明”。
張商英,先后任吏部侍郎、刑部侍郎、翰林學士、尚書右丞,尚書左丞,“蔡京拜相,商英雅與之善,適當制,過為褒美”。
王黼,先后任御史中丞、尚書左丞、中書侍郎、拜特進、少宰,“張商英在相位,浸失帝意,遣使以玉環賜蔡京于杭;黼覘知之,數條奏京所行政事,并擊商英。京復相,德其助己,除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御史中丞,自校書至是財兩歲”。
蔡京、童貫、朱勔等人,將權謀之術演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門生故客、爪牙走狗遍布朝野。
在如此生態下,朝廷怎么可能有凝聚力?軍隊怎么可能有戰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