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隨意轉轉”方懋隨口應道。

他方才見一個商販模樣的人從門口經(jīng)過了三四次，鬼鬼祟祟，看起來沒打好心思。

“您二位……”老頭還沒說完，只見方懋忽地沖向前去，一把拽住了那個商販的衣領。

商販反應極快，胳膊一拐，寬大的外衣被拖了下來，貨擔一拋來了招金蟬脫殼，等眾人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

方懋看了看散落一地的貨物，還有手里的粗布外衫，回頭和看門老頭說道：“我們來找付家主家的，不知老人家可否引路。”

老頭還懵懵的站在原地，小段上前遞上巡撫令牌才回過神來，帶兩人進了府。付簡筱在糧倉清點今年的糧食。

“請他們?nèi)ス撩S稍等片刻。”付簡筱捻著一粒麥粒說道。

“是我來得不巧了。”方懋已經(jīng)走進了糧倉。

“是我招待不周，麻煩方大人再等片刻。”付簡筱賠上笑臉。

“這批糧食還得再曬幾日，剛才驗過的大麥可以拿去磨坊了。這二十石雜麥做飼料。”她囑咐著。她說話時的模樣是那么堅韌，手下的人也都勤勤懇懇，她不像其他深閨里養(yǎng)出的花那般嬌嫩，她更像是原野上肆意生長的麥穗，起風時屹立，收割時坦然。方懋越發(fā)覺得她的能力超群。

“無妨。”他笑著說道，他自己都沒注意自己笑了。

付簡筱打點好下人，就和方懋一起前往沽名齋。

從糧倉去沽名齋的路上要經(jīng)過一處竹林，付家喜竹，竹林陰涼，被踩出來的路兩旁是竹片圍成的柵欄，大概到小腿的高度，頂端被削的很尖，不小心剮蹭到就是幾道血痕。這路古樸，在這黃土地上走一遭只覺得心靈和大地融為一體，萬千煩惱都消散了。

“葉公子說暑氣消散，您別忘了今日的菊花茶水。”一個婢女端著一碗茶說道。

付簡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眉頭舒展了許多。

“正巧前面有一處涼亭，不如我們在那里議事？”她詢問道。

方懋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付簡筱輕捏著碗蓋，來回摩擦著碗沿，碗口熱茶氤氳的水汽滑落，滴落在深色的石桌上。

方懋猶豫片刻，從懷里拿出一封信交給了付簡筱。

“這是本官南下時托人打聽的，麻煩交給付公子。”

嶺南蘇氏

付簡筱聽叔公提到過，哥哥的生母姓蘇，都說她克夫，生下哥哥后就回了嶺南母家再無音訊。

“本官有的只是綿薄之力，若是付家還有什么需要，盡管和巡撫臺說。本官今日也沒其他的事，不過聊表誠意。”

付簡筱自然明白了，忙說道：“巡撫留下用晚膳吧，正巧我們一家人也許久沒有聚在一起過了。”她莞爾一笑，托人把信送去哥哥房里。

“盛情難卻。”方懋應了下來。

“這是晴兒，我就拜托她帶您參觀一下付家，我還有事去忙，先告辭了。”付簡筱抱歉的說道。晴兒是她的貼身婢女，容貌姣好，有著江南女子細嫩的皮膚，眉眼彎彎，頗有意趣。

方懋也不好多說，且隨晴兒在付家閑逛，各處的亭臺樓閣一一參觀，池澤園圃也一一賞玩。

“付家雖不及往日繁華，但歷史的韻味到底是抹不掉。”晴兒突然說道。

方懋驚異：“聽你言語間頗有自己見解？”

晴兒笑：“付家的歷史算起來不比何家短，只是付家人向來低調(diào)處事，不爭不搶，這才淪落今日境地。”

她見方懋仍是詫異，繼續(xù)說道：“我是三叔公撿來的棄嬰，打小和小姐一起讀書，大家都把我當付家人對待，我叫付晴。”她大方的介紹自己。

看得出來，付家把她養(yǎng)的很好，面對巡撫大人還能侃侃而談真是叫方懋另眼相看。方懋沒有多想。

說著說著就到了傍晚時分，草蟲陸續(xù)地開始鳴奏。“巡撫大人是北方人嗎？”

方懋點了點頭。

“我聽說少奶奶的生母也是北方人。”

“少奶奶？”

“就是何家十四小姐。”

“怎么？”

“我聽聞南方有蠱術，不知道北方對應的巫術是什么。我們付家人都知道，這十四小姐并非尋常人等，想必是和北方某種巫術有關。”她一臉天真的說道。

方懋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打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少女。

“不早了，我們該去赴宴了。”

付晴帶路，迎著黃昏趕到了宴會。

付寅站在門口，他已經(jīng)看過了那封信，想必是有些話想和方懋單獨說。

“見過方大人，不知道方大人可否得空和小生聊幾句？”付寅說道，緊緊的盯著方懋。

“自然，請吧。”

兩人走到了拐角的草叢處攀談了起來。

“這信是否屬實？”付寅問道。

“本官南下時經(jīng)過嶺南，在古河村落腳時偶然聽人說起從前一個嫁到付家的蘇小姐。開始本官也不敢信，畢竟付家尋了那么多年了無音信。但本官親自確認了，確有此人，確是你的生母蘇蕓，于是拜托她寫了一封信。我說明了此行是往江南做巡撫，但她不愿隨我前來。”

付寅垂下了頭，怔怔地盯著眼前的草木說道：“往事回首，母親終究還是恨。”

“過往浮云，局中人活在當下。”方懋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道。

“請方大人受我一拜。”方懋忙把他扶了起來。

“我聽小妹說來您有意邀請我擔任您的副手，我在所不辭。”

“如此，本官也不枉此行了。”

兩人相識一笑，達成了一致。

“局中人活在當下，方大人這話說得好。”

付簡筱從一旁走了出來，笑語盈盈的說道。她挽著葉青的胳膊招呼著，菜都上齊了，進來坐下說吧。

方懋也笑了，像一家人似的坐了下來。

菜式是經(jīng)典的南方菜，小巧精致，還加了幾道北方的大魚大肉，米飯和炊餅也都各自準備了。

方懋瞧著放心了許多，如今看來，這付家確是可以拉攏的，付寅已經(jīng)應了這副手之職，只是還不清楚這付簡筱的心思……從白日里看她是個好主家，但付家向來不爭不搶，如今她會冒這樣的風險嗎？

罷了，他瞧著眼前的醉蟹，先吃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