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6時20分，仲安華帶領技術員們早早地就趕到淮陰汽車總站，他們是要調查《死刑犯》雜志是從什么地方流入的。

淮陰汽車總站是蘇北的交通樞紐，南來北往的汽車80%要在這里進站通過。在車站旁邊還有一個大型小商品市場。每天進出市場的顧客有近萬人。

市場管理人員向仲安華介紹：“在這個市場里出售雜志的已經登記的有23家，沒有登記的還有十幾家。在市場外面，車站周圍擺地攤出售雜志的還有十幾個人。另外還有一些人不擺地攤，他是跟著顧客賣雜志，這些人更加隱蔽很難找。

這些賣雜志的人對了解雜志出售情況有抵觸情緒，非常害怕找他們了解情況的人，是文化市場管理部門的暗線，一般都躲避不配合。如果想要這些人配合你們主動提供情況，就必須先取得他們的信任和同情，這樣他們才能講真話。”

仲安華從口袋里掏出一沓尋人啟事說：“我們是來找失蹤兒童的。”

市場管理人員看了尋人啟事后說：“這樣的辦法最好。”

仲安華將隨行人員分成三個小組，兩個小組在市場內部查找，自己帶人到車站里和過境的汽車上查找。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把所有出售雜志的攤點都詢問了一遍，散發了300多張尋人啟事。在過往的汽車上詢問了120余人，還是沒有什么收獲。

被訪談的人知道我們是為了尋找失蹤兒童的，大家都表示愿意提供幫助。但是他們確實在淮陰沒有看見過《死刑犯》這種雜志。有的人還表示，如果他們在其他地方看見這種雜志，也會想辦法告訴我們。

仲安華正在思考采取什么辦法來擺脫目前的困境？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老人將仲安華拉了一下，仲安華會意地跟著老人走到一邊。

老人說：“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紡織廠退休工人，姓趙，你就叫我趙師傅吧。我知道你們是公安局的人，正在查一個非常重要的案子。我觀察你們在附近調查已經有好幾天了，大家很辛苦，但是你們要找的東西還是沒有找到。你們雖然不斷地擴大查找范圍，停靠在車站外邊的汽車也查了仍然沒有收獲。可能還有一些你們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沒有去調查。”

仲安華連忙問：“趙師傅，聽您這么說肯定有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趙師傅說：“我說的辦法不一定管用，你們可以試一試。你們這幾天為了尋找那本雜志，花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敬業精神讓我老頭子感動了。以往我對警察的感覺并不是十分好，我看見的警察都是神氣活現的，開口就是教育人的口吻。你們幾個不一樣，態度和藹，與大家平等說話，即使被人誤解了受到責難也不發火，我被你們感動了，一定要幫助你們。

我注意到你們開始檢查固定的攤點，車站內停靠的車輛。從昨天開始你們擴大了查找范圍，檢查流動的攤點，檢查在車站外部的汽車停靠點。僅僅這些還不夠，還存在盲區。

我是退休以后閑在家里沒有事情做，經朋友介紹到車站附近幫助過往客車賣車票。現在車票里面的名堂很大，不像我們平時看見的那么簡單。隨著客運市場逐漸放開，許多私家車加入了客運市場，管理工作跟不上就出現了許多漏洞。特別是在車票價格上出現了不正當的競爭。現在有時候私家車的車票要比公家的車票便宜15%，最高的達到30%，你說誰不想坐車少花一些錢。”

仲安華連忙插話問：“趙師傅，你說這車票的價格與我們調查有什么關系？”

趙師傅說：“有關系，你不要著急，聽我講清楚你就明白了。車票的價格是物價部門掌握的，其他人不能隨便變動。于是私家車主就想了一個辦法，他們的車不進站，這樣你就沒有辦法進行監督。他用低于車站的票價來吸引乘客，有的時候還不給乘客票據。私人外出有沒有票據大多數人是不在乎的，這樣車主又可以少交稅。

要做到這一點，他們就要不斷地變換停車地點來逃避有關部門的檢查。我現在干的事情就是在這樣背景下產生的。車主把停車的地點告訴我們，再由我們通知乘客。

乘車的地點是經常變換的，查得緊的時候兩三天就變換一次，正常的情況是半個月變換一次。所以有許多過境的私家車你們是查不到的，這很正常。

我這里有一張聯絡圖是最新版的，你們按照標注的時間地點去查，保證你們一查一個準。再給你們提供一個快捷的辦法，根據汽車行駛的路線，確定他們大概的停車方位。

從徐州、連云港向上海、杭州、南京方向過境的汽車一般都在淮陰縣小營岔路口附近停靠。

從徐州、宿遷向南京、合肥方向過境的汽車一般在城南附近停靠。

從南方過來的汽車一般在開發區、淮城附近停靠。

這些信息可能對你們會有一些幫助，正好我現在也沒有什么事情，我幫助你們帶路可能要查得快一些。”

仲安華接過趙師傅遞過來的汽車停靠點時間表，非常感激地說：“趙師傅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一定會對我們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已經耽誤你那么長的時間了，就不好意思再打擾了。等我們案子結束以后我一定專門登門表示感謝。”

趙師傅連忙說：“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你們趕快去忙吧。”

根據1·3案件見證人的陳述，兩名犯罪嫌疑人說話的口音都是北方人，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從北邊流竄過來的。仲安華決定再到小營岔路口去調查。

到了小營岔路口，他們又走訪了當地的居民，僅僅在小營岔路口附近3公里范圍內就發現五個停車點，其中有四個停靠點以前并不知道。

已經快到1點鐘了，大家都餓得饑腸轆轆的，但是沒有一個人到附近的小飯店去吃飯。誰都擔心在這節骨眼上如果有絲毫的疏漏，都會給案件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每一個人都堅持在自己的檢查點上，餓了就喝礦泉水。

到了下午1點20分，一輛從臨城過境的客車在林場附近停了下來。車門剛打開，仲安華就急急忙忙地爬到車上，開始散發尋人啟事，深情的講述贏得了不少同情的聲音。

仲安華仔細地觀察車廂內每一位乘客的細微反映。他發現駕駛員還在猶豫中，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樣子。

仲安華走到駕駛員身邊，不動聲色地小聲說：“師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說出去不方便，我們下車到一邊談談。”

駕駛員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跟著仲安華身后走到公路邊的一棵大樹下。

駕駛員說：“這種雜志我看見過。”

仲安華止不住內心的激動，連忙對駕駛員說：“師傅貴姓，能不能把具體情況說得詳細一些？”

駕駛員謙虛地說：“免貴，我姓姜。這種雜志我在臨城車站看見有人在賣。賣雜志的是一個姓韓的老太太，提起韓老太當地人都知道。因為她就是一個人，六十多歲了，就靠在車站附近賣這些非法出版物賺幾個小錢來維持生活。

老太太性格很倔強，要是她不想說的事情，你就是打死了她都不會說。她曾經幾次被文管會的人抓去，讓她交代雜志是從什么地方進貨的，她就是不說。歲數太大，打不得，罵不得。沒有辦法只好把她給放了。

韓老太為人很仗義，遇到不平的事情她敢出頭說話。你們如果找到她，把思想工作做通，她是會反映一些情況的。”

仲安華把警官證遞給姜師傅說：“姜師傅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謝謝你了！今后路過淮陰遇到什么問題需要解決的來找我。”

姜師傅小心翼翼地說：“能夠為警察同志提供一些情況是我們的責任，如果你們到臨城工作，需要幫忙的來找我。”

看著遠去的大客車，仲安華拿起對講機大聲地說：“在小營檢查的技術組成員注意：現在收隊，到局里集中準備出發。”

仲安華剛走進公安局大院，就看見沈軍興沖沖地走了過來。兩人相互打了一個招呼，就肩并肩地走進刑警隊會議室。

正在那里等待的曾毅看見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進來，就開玩笑說：“看你們兩人就像一對小情侶似的，怎么那么親熱。”

沈軍主動地答話說：“我是在大門口才撞到指導員的。”仲安華笑著點點頭。

曾毅說：“辛苦了，快坐下來，先把情況說說。”

沈軍、仲安華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是沈軍先開口說：“還是我先來拋磚引玉吧。昨天晚上零時我們開始對城區餐飲業進行全面調查登記，直到凌晨2時20分，才在東郊一個不太起眼的小酒館發現齊擎等人在前一天晚上活動的蹤跡。

據飯店老板馮寶材回憶：‘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喝酒的人并不多，只有五六個人。喝酒的時間卻很長，一直喝到11點半。酒席是王德新安排的，也是王德新買單。王德新、齊擎經常到酒館來喝酒。開始的時候周山猛也在一起喝酒，他喝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另外三個人不熟悉，他們看起來和王德新等人很熟悉。喝的是62度高粱酒，一共喝了5瓶。走的時候好像都喝高了，是相互攙扶著離開酒館的。’

在獲取這個信息以后，我們立即趕到看守所提審王德新。王德新這家伙是過寒叫雞老蚰子，審查他死活就是不開口，最初就連晚上幾個人在一起喝酒的事情都不承認。

當我們出示了有他簽字的賬單以后，才交代與齊擎、周山猛等五人一起喝酒的事情。接下來又開始耍賴，只承認他們幾人在一起喝酒，大家都喝高了就回家睡覺。

第二天早上是周山猛告訴他齊擎夜里回家上吊自殺了。我們不斷地追問；既然齊擎已經喝高了，是怎么回去的？是誰送他回去的？這個問題王德新沒有辦法回答。

王德新一直堅持到早上8時50分才開始交代：‘齊擎酒喝多了，也不能走，是我們幾個人把他抬上車送到家的。到齊擎家以后，因為家里已經沒有人了，齊擎的老婆和兒子被我在天黑之前就帶走做人質了。

進門我們就把事先準備好的繩子掛在大梁上，然后把齊擎抬到下面，再把他抬起將脖子套在繩子上掛下來。害怕我們留下的腳印被公安局人查到，幾個人又一起把我們可能觸碰到的地方都清理一遍。所有這一切都是周山猛在現場直接指揮我們做的。

就要離開齊擎家的時候，周山猛拿出一瓶安眠藥給我，叫我把瓶蓋子打開，將瓶子里的藥丸子倒幾粒在床前，我就按照周山猛吩咐做了。

周山猛說，別人看到這樣現場，就會認為是齊擎酒喝高了，一時想不開，就上吊自殺了。在喝酒的時候，為了讓齊擎老實聽話，一切都按照周山猛安排的去做。

周山猛威脅齊擎說：‘你如果肯聽話，什么事情都沒有，不然的話就讓你老婆和兒子現在就死。你老婆、兒子現在都在我們手里。如果你聽話就是走了，我們也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齊擎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同意。周山猛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紙，叫齊擎寫一份遺言。

齊擎拿起筆就寫了幾個字：‘這是搞陰謀詭計人的下場。齊擎絕筆。’

周山猛拿到齊擎的遺書以后高興地笑了起來。他說馬上就去找律師把它公證一下，這樣齊擎上吊的事情就被做實了。

最后王德新才交代齊擎的老婆和兒子被他送到山里一個遠房親戚家看起來了。于是我們立即開車到山里把人質解救出來。

在回來的路上齊擎的老婆吳秀美對我們說：‘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們，在我們家堂屋的吊燈里裝有一臺微型攝像機。那東西是齊擎托人花大價錢買回來的。齊擎對我說，這東西關鍵的時候能保命。

前天晚上6點多鐘，王德新突然帶幾個人到我家，我一看那架勢就知道情況不妙。因為齊擎從來都不帶他們的人回家，那些人的做派齊擎害怕會給兒子產生不好的影響。

所以王德新一進門，我就以找茶葉為由，隨意亂翻。我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地從櫥柜的抽屜里摸出攝像機的遙控器，并且把它打開。

這樣王德新在我家的活動情況就被錄了下來。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就走到隔壁鄰居苗偉達家，把我的行蹤告訴他，讓他及時通知齊擎。苗偉達是我的姨侄兒，因為齊擎做的事情見不得光，我害怕他會受到牽連，我們之間的親戚關系沒有人知道，所以才沒有引起王德新的懷疑。

王德新派人把我送到山里的一個朋友家，借口是我們家遭到仇人的報復，出來躲幾天。那家人好像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

沈軍接著說：“考慮到目前情況比較復雜，我把吳秀美送到齊擎的老家了。我沒有把齊擎出事的事情告訴吳秀美，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讓那母子倆人突然承受這么嚴重的打擊。至于以后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那就讓她們慢慢地消化吧。

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材料，周山猛直接指揮殺害齊擎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這樣對我們徹底解決周山猛犯罪團伙的問題來了一個開門紅。”

仲安華說：“我們調查情況進展順利，終于查到有人曾經看見《死刑犯》這種雜志。反映情況的是從臨城開往南京的客車駕駛員。

他在臨城車站附近看見有人出售這種雜志，我準備現在就帶人過去，爭取盡快把物證的流向查清楚。”

曾毅說：“你們兩個方面都取得重大突破，可喜可賀。仲指導員你去臨城查物證，再把韓剛的事情查一下。雖然丁會齊的留言不一定靠譜，但是有這方面的情況我們就要澄清，否則心里不踏實。

另外，還有幾個偵查員在臨城查秦力顏的活動情況。他們要調查秦力顏是否有作案時間？是否會雇人對趙啟輝下手？你過去把他們統一協調好。”

仲安華說：“沒有問題，這幾件事情都交給我吧，保證完成任務。”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沈軍連忙拿起話筒問：“你是哪里？”

只聽見電話里傳來急切的喊聲：“你是刑警隊嗎？我是湖濱派出所所長莫緒剛，請問沈隊長在嗎？”

沈軍回答：“我是沈軍，莫所長你有什么事情嗎？”

莫緒剛說：“沈隊長，我有一個緊急情況要向你們報告，剛才重點偵控對象姜步康到派出所投案。他說有重要事情要交代，具體是什么事情他不肯說，他堅持要等到縣公安局來人他才能交代。

姜步康到派出所的時候顯得十分害怕，他說有人要追殺他，然后他就蹲在地上縮著脖子一句話也不說，身上還在不停地顫抖。”

沈軍說：“莫所長你先把姜步康穩住，安排人把他看好，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事情。暫時把派出所的大門也關起來，做好防范工作。我現在就帶人過去。”

沈軍正要向曾毅匯報，曾毅走過來說：“電話的內容我已經聽見了，你現在就帶人過去。湖濱鄉距離縣城很遠，交通又不方便，你到特警隊再帶一些人，做好處置突發事件的準備。我現在就給特警隊長羅建業打電話，讓他立即做好安排。”

五分鐘以后，三輛警車閃亮著警燈呼嘯而過，在遠方的地平線上漸漸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