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鵬，你是說牛老大這些年對你苛責的同時還打罵你，更是逼迫你做各種事情？”

“而這些年，除了節日外，你幾乎全是在恐慌中度過的？”

寧樹本能的垂下了腦袋，這雖然只是他大致概括的故事，可他卻感覺到了有些古怪。

自己明明在聽牛鵬講著他自己的故事，腦中為何會浮現出牛老大的故事。

雖然關于牛老大的故事雖然并不長，甚至于到后面越來越模糊。

可那確確實實與牛鵬所說有一些細微的差別。

在牛老大的故事中，那日牛鵬被打他了一拳后便是結束。

之后的他并沒有去尋找猜測之中的尹天照等人報復。

只是單純變得越來越嚴苛。

稍有不慎便會對牛鵬動手動腳的同時，對待周遭的人也越來越狠辣。

這股頑劣使得周遭的人全部對牛家二兄弟持以畏懼的情緒。

就連尹天照幾人都因為害怕牛老大追究當日的事情，而選擇了逃跑至永昌郡中。

唯獨大壯叔一人對此不甚在意，天真的以為此事與他而言沒有關系。

只是，牛老大有時看著路過的大壯叔會露出莫名的眼神。

寧樹不好說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巧合，陶宏想要做的事情，與牛老大想做的事情竟是不謀而合。

因為他終究不知道逝去的牛老大是怎么想的。

唯有根據后面模糊的故事猜測來看，牛老大似乎迷失在了其中。

如果說前面幾年，牛老大苛責牛鵬還不算嚴重，對待周遭的人狠辣也只是為了他兄弟二人。

那么隨著時間的過去。

這股子幾乎刻入身體里的行為方式使得牛老大忘記了當時的自己，漸漸變成了現在的牛老大。

其最初的目的也變了。

原本的牛老大關心兄弟二人的生活，關心二人的未來。

更是敢對于暗中嘲笑兄弟二人的尹天照等人毫不猶豫的揮拳。

可如今的牛老大卻只是單純的為了自己著想，又或者說是沉溺在了這種做法帶來的好處中。

那原本能同抿一碗的酒，變成了如今牛鵬再敢喝就會被一拳打趴的離別酒。

而那原本能一起分配打理的田地，也變成了讓牛鵬來負責大部分的程度。

僅僅是這樣的話便算了。

可問題在于不只是牛老大忘記了最開始的目的，就連牛鵬也忘記了。

他忘記了兄弟二人一開始還算和睦，并且能夠分享同一碗酒這件事。

記憶中只剩下了牛老大宛若神魔般的恐怖身影。

心中更是再無當時被尹天照等人折磨后，仍然想要笑著面對牛老大的自己。

若是說二人還記得什么，可能便是那心中殘留的怨。

“公子.....這個故事是不是....無趣得很？”

牛鵬自嘲道，身子不由得緩緩向后倒去。

他已經滿足了，這幾十年也終于熬過來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怕死怕到想要做出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來。

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又好似放松了許多。

至少他不是頂著牛老二這個名字死掉的。

至少牛老大死在了他的前面。

“他們說的....還真沒錯，我....果然是天生的鼠頭鼠尾啊...”

寧樹用手臂攔住了向后倒去的牛鵬，臉上頗為疑惑的問道：“牛鵬叔，你不應該問我，自己為什么會過成這樣嘛?！?

牛鵬不清楚自己的瞳孔還在不在，如果在的話，應該會縮一縮吧。

他自己也沒想到，臨死前，竟然會得到公子一句叔的稱呼。

即便這或許連普通的尊敬都稱不算，只能算是禮貌的問候。

可即便如此，能從公子這般人口中得到最基本的禮貌問候。

那算不算他其實也是跟公子一般？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稍稍擺脫了那么一點點鼠頭鼠尾了？

所以，他并沒有提出疑惑，只是順著寧樹的問題說了下去。

“那，公子，為什么我會過成....如今這樣？”

寧樹聽完，輕輕將牛鵬的腦袋放置在了地上，并用手掌為其撫平的血肉模糊的雙眼。

“牛鵬叔，因為....你沒真正去爭取過啊。”

牛鵬坦然的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這一點。

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爭取。

“所以，你可以托付給我，雖然牛鵬叔你害慘了大壯叔，但唯有此事，你可以交給我。”

“不知道牛鵬叔還記不記得尹天照?”

“來，握住我的手，現在，也只有現在，這只手僅僅代表了我與牛鵬叔的心?！?

牛鵬那幾乎快要閉上的眼睛，此時聽見尹天照三個字本能的想要看看寧樹的臉。

可即便他睜到最大，也只能看見血色夾雜著殘影的寧樹。

或許直到剛剛為止他都是不幸的。

但牛鵬卻無論如何都想要張大了嘴巴，他要說話，至于說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復雜的東西，他要說的很簡單。

既然直到剛才的他都是不幸的，那么此時此刻的他便是極為幸運的。

或許這便是他鼠頭鼠尾了一輩子所換了的最為寶貴的東西。

懷揣著感激，牛鵬好像看見了從前的牛老大。

那仍可與他同抿一碗酒的牛老大，也是他早早封閉起來，原本至死都不愿意想起來的東西。

而那碗酒也仍是當初像白米般的模樣。

寧樹不知道牛鵬叔的想法，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甚至會反駁。

他知道牛鵬叔只是忘記了寶貴的東西，并不是沒有。

而他那放在半空中的手掌，也僅僅是被徹底沒了氣息的牛鵬叔緊緊握住。

感受著那冰冷的手心，寧樹卻是露出了春風般的笑容。

“所以啊，牛鵬叔，你這不是明白爭取的意思嗎？”

在牛鵬那雙手被寧樹捂熱，終是自己放了開來。

而選擇站起身來的寧樹卻并未再去撫平牛鵬叔的雙眼，因為此時已經沒有了必要。

那雙眼睛中已經充斥著希望。

等寧樹讓其看到了希望具體的模樣后，此事便算了結。

至于這算不算幫助大壯叔的仇人？

或許的確有這個嫌疑。

但那樣的話便算作天知地知，寧樹知和牛鵬叔知的秘密吧。

接下來他要去處理陶宏了，縱然現在的他仍有一些疑惑。

但麻煩這座山上的道爺終究不太好。

可，當寧樹準備帶漪兒下山時。

卻發現漪兒正在用那沒有合攏的手掌悄悄打量著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