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今年四十多歲,原來是京城走街串巷買大碗茶水的小販,后來到了一名小官家中當(dāng)仆人。
不過,這人曾經(jīng)被擄掠到倭國生活了十八年之久,熟知倭國的風(fēng)俗人物和許多詳情,沈惟敬就是在他這里聽說了許多倭國的事情。
畢竟這位才是真的去過倭國,自己要想順利完成任務(wù),帶上此人最為穩(wěn)妥。
日暮黃昏,沈惟敬敲響了趙府的院門。
這戶主人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八品官,宅子規(guī)模卻不小,祖上一定有人做過四品以上的大官。
“咯吱”一聲,門打開了。
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四。
“沈先生此來何事?”趙四走出來虛掩著門,有些驚訝的問道。
這沈惟敬一把年紀了,平日里卻無所事事,雖然不是什么偷雞摸狗的破落戶,但也實在算不上什么好人家。
這人終日里煉丹修仙不干正事,自己尊稱他一聲先生,也只是敬重他是個讀書人,并且年紀大了。
自家主人雖然性格溫和,若是發(fā)現(xiàn)自己與這種市井潑皮交往,恐怕也會心生不滿。
“趙四,我來這里是要贈你一場富貴!”沈惟敬志得意滿的說道。
“你能有何富貴?莫非是煉制出了長生不老丹?”趙四滿臉的不相信。
就算煉制出了不老丹,也沒有人會買賬,當(dāng)今陛下可不是當(dāng)年的嘉靖帝了,煉丹的方士不吃香了。
“兵部尚書石爺命我走一趟朝鮮刺探倭情,你與我走一趟,好處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沈惟敬拍著他的肩膀,一邊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富貴不還鄉(xiāng),如錦衣夜行。
沈惟敬也算是當(dāng)了官,雖然身份是假的,但也忍不住嘚瑟嘚瑟。
沈惟敬現(xiàn)在就是想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但朝廷的保密任務(wù)又不能瞎說,只能向趙四這個即將被自己拉上船的老伙計展示一下了。
神機三營游擊將軍——沈惟敬!!!
趙四瞳孔巨震,好家伙!這家伙真飛黃騰達了?
“那...那我要跟你走,也得我家老爺同意。”趙四咽了咽口水,這還真是一場富貴來了。
“無妨,我正想拜會一下趙大人。”沈惟敬笑了,他知道趙四已經(jīng)被打動。
“沈大人,請!”趙四一改此前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恭恭敬敬的打開大門邀請其入內(nèi)。
沈惟敬也不客氣,笑了笑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偏廳之中,賓主落座。
一名四十歲左右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端坐主位,眼神有些疑惑的看向沈惟敬:“沈游擊的意思是,需要趙四協(xié)助你探聽倭情?”
說話的不是別人,就是這座宅子的主人,正八品鴻臚寺主簿趙士禎。
沈惟敬笑著說道:“趙大人,趙四曾流連倭國十?dāng)?shù)載深知倭國底細,此番我受石大人命前往朝鮮乃是九死一生,帶上他也是為了保險起見。”
剛才兩人一番客套之下,沈惟敬也弄清了此人的家世。
這趙士禎的祖父原來是大理寺少卿,而其叔父趙錦更是陽明心學(xué)正統(tǒng)傳人,官至刑部尚書,加太子少保,如今正在老家養(yǎng)病。
人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書香門第,是浙江余姚的官宦世家,遠不是沈惟敬的家世可比。
同為浙江人,沈惟敬自然拉起了關(guān)系,打算說服趙士禎放人。
卻見趙士禎二話不說,就取來了契書交給了趙四,這是直接給了趙四自由之身。
趙四自然是千恩萬謝,趙士禎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沈游擊,你是神機營將官應(yīng)當(dāng)知道火器的構(gòu)造,不知我畫的這一款火器是否具有實戰(zhàn)意義?”
“哦?趙大人對火器有研究?”沈惟敬來了精神。
沒想到這位飽讀詩書的浙江老鄉(xiāng),居然還是個沉迷火器的技術(shù)宅。
沈惟敬對于火器雖然也不算專業(yè)人士,但當(dāng)初抗倭也接觸過不少,于是說道:“趙大人拿來與我瞧瞧。”
一談起火器趙士禎就兩眼放光,迅速從書房拿出一張圖紙遞給沈惟敬。
“這是我自己閉門造車畫的火器構(gòu)造圖,此物名叫迅雷銃,可連續(xù)發(fā)射五發(fā)彈藥。”
只見紙上畫著一支奇形怪狀的火器,五根鐵管圍成一圈中間是一根長槍形狀的棍子,看著像是三眼銃的加強版五眼銃,而且還能夠旋轉(zhuǎn)。
有點兒意思!
對于這么新奇的玩意兒,一時間沈惟敬也拿不準(zhǔn),不知究竟有沒有實戰(zhàn)能力。
沈惟敬只能敷衍的說道:“趙大人果然奇思妙想,只怪沈某見識淺薄,也看不出此物是否適合戰(zhàn)場廝殺。”
沈惟敬說的是真心話,他是真看不出來,但趙士禎卻會錯了意,以為是自己畫的東西沒什么用。
似乎是自信心被打擊到了,趙士禎有些頹廢的說道:“我也知道閉門造車會有所缺陷和不足,可惜沒有機會造出實物,罷了罷了!”
說罷,便準(zhǔn)備將這張紙撕掉。
“趙大人且慢,沈某雖然不識貨,但大明軍中總有識貨的人,此次各地精兵齊聚朝鮮征倭,我便幫大人問一問此物究竟如何可好?”
也許是覺得就這么撕了有些可惜,沈惟敬鬼使神差的伸手攔住了趙士禎,接過這張圖紙折好放入懷中。
這句話對于趙士禎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的關(guān)懷,讓他又重新燃起研究火器的熱情。
于是,又邀請沈惟敬進入他的書房,觀看更多的研究構(gòu)思草圖。
兩人惜別,趙四便跟著沈惟敬出了趙府。
剛剛來到沈惟敬的住所收拾好行禮,便被一群不速之客敲開了院門。
“你們找誰?”趙四剛剛已經(jīng)改名字了,現(xiàn)在叫做沈嘉旺,他打開門從院門后面探出頭問道。
“錦衣衛(wèi),我們找沈游擊!”領(lǐng)頭的那人一亮腰牌,差點把沈嘉旺嚇得癱坐在地上。
錦衣衛(wèi)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明朝最神秘、最黑暗的一股勢力。
聽說進了北鎮(zhèn)撫司詔獄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出來的,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而剛剛領(lǐng)頭那人牌子上寫的清清楚楚: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總旗——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