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我認為，互聯網將成為弱化政府角色的主要力量之一。目前缺少的是可靠的電子現金，但很快就會開發出來。通過電子現金，人們可以在互聯網上將資金從甲轉移給乙，而兩者都不需要知道對方是誰。我可以通過電子現金將20美元轉給你，但不會留下任何記錄。

——米爾頓·弗里德曼[10]（Milton Friedman，1999年）

二十多年前，米爾頓·弗里德曼曾預測：紙幣和硬幣的“可靠”數字替代品將徹底改變新經濟。時至今日，我們仍然沒有廣泛使用的紙幣和硬幣的數字替代品。雖然有少數人在使用這樣或那樣的加密貨幣，但主要都是為了投機的目的。對于大多數人而言，數字貨幣意味著將移動或網絡前端嫁接到已經具有半個世紀歷史的支付方式上，而這些支付方式就是通過激光束和晶體管來傳輸世界上的法定貨幣。

這并不是說，比特幣的到來沒有重新激發起人們打造紙幣和硬幣的替代貨幣的興趣。那么，紙幣和硬幣的替代貨幣是什么？為什么我們需要替代貨幣？日常生活中我們談論的數字貨幣是一回事，而定義數字貨幣又是另一回事。數字貨幣將如何運行？我們又將如何使用數字貨幣？

讓我們回想一下最初的情況。自工業革命以來，用以支持現代經濟的貨幣體系主要有三種。第一種是我們現在都很熟悉的法定貨幣制度。第二種是蘇格蘭等很多國家曾經使用過的自由銀行制度。該制度已成為歷史。第三種是一些地方仍在使用的貨幣局[11]制度[漢克（Hanke）和舒樂（Schuler），1998年]。那么我們現在需要認真地想一想，數字貨幣是這三種其中之一的虛擬版本，還是一種全新的貨幣制度。另外，我們也要想一想它會對企業、政府和社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金字塔體系

我們應該如何開始考慮數字貨幣產生的巨大影響呢？本杰明·科恩（Benjamin Cohen）在2015年出版了《貨幣與權力》（Currency and Power）一書。在書中，他提出了“貨幣金字塔”的概念，這個概念用來研究國際貨幣（科恩，2015年）。簡化的金字塔概念（如圖1所示）將世界貨幣分為四種：第一種，主要貨幣；第二種，用于商業活動和被全球精英所使用的貴族貨幣；第三種，在貨幣使用地區內運作良好，但很少被其他地區所使用的平民貨幣；第四種，被滲透貨幣——雖然依舊存在，但在重要交易中已經被其他貨幣所取代。

舉個筆者親身體驗過的關于第四種貨幣的例子：很多年前，筆者在一個發展中國家居住過一段時間。在該國，所有重要的交易都以美元進行，當地貨幣僅用于購物或運輸等日常交易。當人們攢到了一定數量的當地貨幣后，就會將其兌換為美元。因此，美元交易已經滲透到當地的經濟貿易中。

金字塔非常穩固（正因為如此，它已經成為一種視覺隱喻），而且如科恩所說，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全球貨幣體系中正在出現多極化現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過詳細研究發現，幾乎找不到多種貨幣競爭的證據[科恩和本尼（Benney），2014年]。實際上，情況恰恰相反。現在存在各種各樣的貴族貨幣（如英鎊），不過，對于一代人來說，這些貨幣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德國馬克和法國法郎加起來約占全球儲備貨幣的五分之一，與現在歐元所占的份額完全相同）。

貨幣的穩定性完全是人們想當然的。在科恩看來，沒有國家愿意像美國那樣濫用其本來就已經高得離譜的特權，來提高或維持本國貨幣需求度。為了避免美元被拋棄，美國可以采取減少赤字、促進出口及改革金融監管體制等措施（科恩，2015年）。

美元的優勢

科恩之所以關注這個問題，是因為美元作為主要貨幣在成為全球處于主導地位的貨幣后，為美國經濟帶來了巨大的好處，也為美國的外交政策提供了支持。美聯儲達拉斯分行行長羅伯特·卡普蘭（Robert Kaplan）說過，思考加密貨幣和數字貨幣時，強化了這樣一種觀點，即美元可能永遠不會成為世界的儲備貨幣。如果這種情況發生變化，就相當于給200000億美元附加100個基點[12]的增長，即每年增長2000億美元。這會是一個大問題[科諾（Keoun），2019年]。

作為領頭羊，美國在美元上獲得了可觀的“鑄幣稅[13]”。美國財政部印的100美元鈔票比1美元鈔票多。也就是說，正在流通的“本杰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14]的照片”超過了70億張。最近的估算表明，約有五分之四的100美元面值的鈔票在美國境外。

美元由美國財政部印制，由美聯儲發行。美國中央銀行向財政部支付生產成本（一張紙幣大約10美分），然后將這些紙幣按面值兌換成支付利息的證券。美聯儲發行的貨幣越多，利息就越多。每年，會有數十億美元的鑄幣稅返還給美國財政部[阿佩爾鮑姆（Applebaum），2011年]。

除了向外國人出售美元鈔票獲得收入外，美國還以此通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輸出他們的硬實力和軟實力。如果貨幣金字塔重組的話，美元的這種力量將會受到嚴重的制約。

為此，世界需要一個技術平臺來促使貨幣金字塔重組，這將在本書第一部分“數字貨幣”中進行描述。同時，世界也需要有助于促使貨幣金字塔重組的社會、政治和經濟環境，這將在第二部分“變革的動力”中進行描述。在技術平臺和環境不斷變化的條件下，這個看似穩定的現代貨幣金字塔，不僅有重組的可能，而且這種可能性還非常大。貨幣金字塔如何變化以及這種變化將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我們需要在充分了解情況后才能做出推斷。其中一組較為嚴重和重要的結果將集中在新舊、私有和公有，以及西方和東方模式之間的競爭上。這正是本書第三部分的主題。

沒有人知道即將到來的貨幣寒戰的結果會如何，但是筆者對如何制定數字貨幣國家政策有一些想法。筆者會把這些內容放在本書的尾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