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博物學家

一直很關注嬗變和財富的傳統西方煉金術根植于亞里士多德所認可的一個概念，即宇宙中的所有事物都由四種元素組成：土、水、氣和火。恒星和行星——基本上除月球以外的一切——都是由第五種元素以太（Ether，又叫精華，Quintessence，表示為QE）構成的。亞里士多德認為，每一種元素都屬于一個單獨的界——地球在中心，外圍依次環繞著水、氣和火——每一種元素最終都會回歸到宇宙的中心。但是元素也可以嬗變，舉個例子，加熱水會把它變成氣（實際上是水蒸氣，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或者，更讓人滿懷期待的是，鉛可以變成黃金。

在中世紀，古希臘文獻的發現引發了人們對煉金術的興趣。煉金術士——被稱為“噴霧器”，因其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向火中吹氣，以達到嬗變所需的溫度而得名——把他們的研究和開發服務賣給歐洲各國政府，生意很是“火”爆，他們的實驗室經常出現在巴黎、布拉格和倫敦等城市。然而，由于長生不老藥（Elixir of Life），以及將賤金屬（Base Metal）變成黃金的魔法石（Philosopher’s Stone）等比預期的更難獲得，一些煉金術士將注意力轉向了另一種創造無限財富的方式：銀行。這些金融魔術師中最主要的人物來自哈特利伯派（Hartlibians）。10

哈特利伯派是一群社會改革家、自然哲學家和烏托邦主義者，他們的核心人物就是“博物學家”（即一個很博學的人物）塞繆爾·哈特利伯（Samuel Hartlib）。其感興趣的知識領域十分廣博，包括煉金術和金融。當時的經濟發展因缺乏資金很受限。商業大部分是在信用的基礎上進行的，但條款的商定卻遵循一事一議的原則，這就減緩了貿易的進行。哈特利伯派認為，可以把信貸用作一種金融的魔法石來改變經濟。

該組織的成員之一威廉·波特（William Potter）寫了一本書，名為《致富的鑰匙，或改善貿易的新方法》（The Key of Wealth, or, A New Way for Improving of Trade）。在煉金術的話語體系下，“鑰匙”指的是如何讓物質發生嬗變的知識。另一個哈特利伯派的成員亨利·魯賓遜（Henry Robinson）稱自己的計劃“能夠讓國家的股票成倍增長，讓交易毫不受限：一言以概之，它就是長生不老藥或魔法石”。

這里的煉金術所需的鑰匙其實就是這樣的想法：土地、商品或未來的收入所得等“賤金屬”可以通過信貸的魔力轉化為“黃金”。例如，假設某人擁有一塊有價值的土地，但他需要籌集資金來進行商業投資，他通常的方法是通過出讓土地所有權向他人借錢。如果生意失敗了，那么債權人將得到他的土地。然而，如果債權人收到的是紙質票據，而這些票據可以兌換，那么它們就和貨幣一樣受歡迎了。債權人就可以立即消費這些票據（即把債務轉移給其他人），貨幣供應也會相應地擴大。

這種新貨幣實際上和黃金一樣好用，但它代表的是對某種資產的合法索取權，而非貴金屬。正如威廉·波特所寫的那樣，由此產生的信用貨幣將打開社會的“財富倉庫”（Store-house of Riche），使信用成為“真正的財富種子”（the True Seed of Riches）。他估計，該計劃將使英國的資產每兩年翻一番，也就是說，20年后，1000英鎊將會增長到100萬英鎊以上。

一些批評家擔心，創造這樣一種源源不斷的信貸將導致通貨膨脹，就像發現一塊真正的魔法石意味著，過一段時間后，“黃金和白銀將變得像糞一樣便宜”，煉金術士喬治·斯塔基（George Starkey）假借筆名艾雷紐斯·菲勒提斯（Eirenaeus Philalethes）這樣寫道。不過，就像我們已經認識到的，重要的不是貨幣的數量，而是流通的速度——以類似房屋等固定資產的形式存儲的貨幣是不流通的。因此，資產價格可以在擴張的同時又不引發物價或工資上漲，至少在短期內是這樣。當然，正如通過發放更多貸款可以創造債務資金一樣，當這些貸款被收回時，債務資金也就消失了，這就是為什么必須要不斷產生新的貸款，才可以維持經濟的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