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虛擬現實

要理解這個戲法，首先要指出的是，希臘哲學是二元論的，而我認為希臘哲學是公然的性別歧視。例如，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宇宙是由對立的原則支配的，這些原則分為善與惡，其中就包括男與女。該學派接受了女性，但仍然將女性原型與黑暗和邪惡聯系在一起。柏拉圖（Plato）在《蒂邁歐篇》（Timaeus）中將女性描述為不好的靈魂，他和亞里士多德禁止女性進入他們所創建的學校。

在希臘哲學中，兩性之分同現實世界與抽象概念之分緊密相關。古希臘哲學認為現實世界與女性原則相關，而抽象概念則與男性原則相關?？茖W作家瑪格麗特·韋特海姆（Margaret Wertheim）認為：“數學與神有關，超越了物質世界。”6

柏拉圖用他的形式論（Theory of Forms）把這種真實與虛擬的劃分歸結得合乎邏輯。根據柏拉圖的理論，任何現實世界中的物體，比如一張桌子，都是某種形式的缺憾版，就桌子這個例子而言，即“桌子”這種形式的缺憾版，后者存在于較現實更高的層面，只有那些有知識的人才能理解。然而，鑄幣跨越了這一分水嶺，因為它將虛擬符號實實在在地壓入真實的材料中。

“虛擬”一詞來自拉丁語中的virtus，意為男子氣概，而“物質的”一詞來自拉丁語中的mater，意為母親。我們很容易就會將貨幣的創造與亞里士多德相當過氣（已有兩千年歷史）的嬰兒誕生理論聯系起來：“女性提供材料，男性則是讓材料成型，這在我們看來是兩種性別各自的特定特征：這就是作為男性或女性的意義。”7在這個觀點下，生育真成了一種穿透術：就像一枚硬幣被一個魔術師穿過屏障，神奇地出現在另一邊（“硬幣穿透術”），或是阿波羅通過神諭所表達的那樣，推動男性的種子穿透女性的身體，以孩子的形式再現。

從這個角度來看，貨幣是希臘哲學二元論的口袋版，虛擬數字穿透到實際物質中，是煉金術作用下男性和女性的結合。諷刺的是，我們稱金幣為硬通貨，而黃金其實是一種極其柔軟的金屬，一直被用來作為身體的裝飾品。貨幣體系的全部意義就是在“軟的”價值上貼上“硬的”數字。就像波函數坍縮這一神秘的量子過程一樣，其目標是將一系列可能的值坍縮為一個單一的數字。8我們會在后面的章節中深入探討這一過程，但目前主要想說的是類似鑄幣這樣的貨幣對象結合了兩重本質上毫不兼容的事物：虛擬的數字，以及真實的，為人所擁有的東西。通過這些貨幣對象的交易，其他物品也與數字，即它們的價格聯系起來；然而，貨幣對象的獨特之處在于它們具有明確定義的價值。例如，大多數實物都會腐爛并貶值，但一張10美元的鈔票根據定義總是值10美元的（它能買多少東西則另當別論了）。

正是貨幣的兩面——真實的和虛擬的，軟的與硬的——之間的沖突，激發了貨幣的創造力，并賦予它力量；但它將價值與數字聯系起來的同時也指向了另一個問題，即貨幣和經濟的性別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