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什么要講故事

一個星期五的早晨，7：42，在我女兒學校的門前，我被人打了——一個學生的媽媽揮拳猛擊我的臉部。

每天早晨，我都要開車送我的兒子亨利（Henry）和女兒馬格諾利婭（Magnolia）去上學。這是我十分珍惜的時間段，因為在這15到20分鐘的時間里，我和他們能夠不受打擾地談論他們的學校、朋友以及所思所想。除此之外，我還可以讓他們學習我認為重要的事情。

我努力做得更好，以便幫助我的孩子們健康成長，因為我看到許多家長不珍惜這樣的交流機會，在開車去學校的時候幾乎都不關注自己的孩子。這樣的家長讓人感到擔心，而我不希望我也是那個樣子。

每天的這段時光，我和孩子們都有不同的談話主題。例如，每周二是“新音樂周二”。我會選一個新的（對孩子們而言）音樂播放列表，集中播放某個音樂家或某種風格的音樂，并進行簡要的介紹。

周五的主題則是“時事”，我們會討論與孩子們有關的時事話題，比如恢復性司法[1]和如何解決沖突。有一天，我們討論了校園欺凌的應對策略。我的建議是“不要理會欺凌者”。我告訴孩子們：“欺凌者從被欺凌者的反應上找樂子。對欺凌者置之不理，是削弱他們力量的最佳策略之一。”

那時，我10歲的女兒馬格諾利婭馬上就要結束四年級的學習了。她每天寫日志，記錄我們每天開車去學校的啟程和到達的時間。她已經堅持了3年，用的是一個螺旋裝訂的筆記本，記錄的項目與剛開始相比也有所增加，目前已經包括司機（爸爸或媽媽），行程時間，兄妹倆誰坐在汽車前排（為公平起見），以及“備注”。“備注”主要記錄那些可能影響行程的不尋常的活動或特殊事件。

我們每天去學校的“通勤”很有規律，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經常會在第26街與卡斯特羅街（Castro Street）的拐角處看到一對等公交車的父子。雖然還有其他人有規律地闖入我們的視野，但我們特別喜歡看到這對父子，因為我們看到他們時，那個父親總是在打電話，而那個看起來只有5歲左右的兒子則在觀察和領會他們周圍的世界。我們把那個街角命名為“父子角”，每次看到他們，我們三人就會在車里歡呼雀躍，諾利（Noli）[2]則會在她的日志本上的“備注”里寫下一些評論。

有時候，諾利會記錄一些其他的事件，其中包括我們的汽車發生故障，我忘記帶貝里（又回去拿）以及亨利流鼻血，等等。所有這些事情都記錄在她的日志本上，供以后參考。

那一周是學期的最后一周。周五早上我們出發的時候，已經7：28了，比我們通常的出發時間晚了幾分鐘。

我的兩個孩子上的那所學校的名字叫屋脊學校（Rooftop），位于舊金山地勢最高的街區之一——雙子峰區（Twin Peaks），距標志性的建筑物超級高塔（Sutro Tower）很近。通往學校的最后一段路位于居民區，彎曲狹窄，只有兩個車道。

當我開車駛向學校的時候，我看到馬路對面有一輛車停了下來。同時，緊急停車帶上站著一名男子，好像要過馬路。于是，我減速并停車，讓行那名男子。然而，跟在我車后的那個司機不知道我為什么停車，于是她氣勢洶洶地用力猛按喇叭，發出震耳欲聾的噪聲。

我絕不是“路怒族”。無論別的司機跟車太近、愛按喇叭還是具有攻擊性，都只能使我的情緒與他們相反。他們跟得越近，喇叭按得越響，我就會開得越慢、越小心，而不是相反。

因此，我絲毫不理會后面那個司機。等我判斷情況已經安全了，我就繼續向前開。這時，她繼續對我進行挑釁，猛按喇叭，大喊大叫。我對此的反應是，繼續慢慢向前開，然后做“動作”。

在這里，做“動作”的意思是，當后面的車跟得太近、令人討厭時，你就踩剎車，迫使后車司機也不得不踩剎車。這時，后車司機就會明白你的意思，離你的車遠一點（不過這個動作挺危險）。然而，這個司機與眾不同，她不但不保持車距，而且喇叭越按越響，更加火冒三丈。變本加厲的是，她越過雙黃線，想要超我的車。要知道，這條道路彎曲、狹窄，距離學校不遠，又正值家長開車送孩子的高峰期。因此，她的做法非常危險。

在7：42的時候（我知道準確的時間，因為我女兒在日志本上記了下來），我做了第二個“動作”——加速。

當她打算以危險的方式超我的車時，我突然加速，不給她留下返回正常車道的空間。我們一直開到了學校的“下車線”前面。這時，那位怒氣沖沖的女司機的車被堵在對面車道，也無法返回正常車道，動彈不得。

大多數“路怒”事件的結果是，雙方互罵，都認為錯在對方，而自己沒有絲毫問題。然后，各自繼續開車上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而，我那天遇到的情況卻迥然不同。

我把我的橘黃色寶馬車停到路邊，讓女兒下車，然后準備把兒子送到中學區。這時，我看到那個女人氣勢洶洶地朝我的車走來。

她在我開著車窗的車門邊停了下來，周圍還有幾十個學生家長、老師和交通管理員。那個女人朝我尖叫道：“你差點讓我撞到你的車！”聽到這句話，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我的兒子朝我投來不安的眼神。顯然，他在擔心我的安全。

面對那個罵罵咧咧、火冒三丈的司機，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對她說：“女士，我覺得你應當做一個深呼吸，先冷靜下來。”

對一個暴怒的人說“冷靜下來”，應該是我說過的最不應該說的話之一。我看到，她的眼中好像冒著火苗，但我自己卻動彈不得，無處可逃。為了“求饒”，我靈機一動，說道：“我車上還有孩子。”這時，我突然意識到，她在車外，我在車內！如果我關上車窗，這場沖突就會結束了！因此，我的手向車窗的開關伸去，打算關上車窗。然而，車窗還沒關上之前，她的右手已經揮拳打到了我的下巴和耳朵。“哎喲！”我慘叫一聲。

我急忙啟動車子，逃之夭夭，那個女人則站在馬路中間，大聲咒罵道：“這就對了！快滾！”

周圍的人目瞪口呆，我也無暇顧及臉面，只是加速向亨利的校園駛去，遠離我引起的這場激烈的沖突。

當我把車停下，讓亨利下車時，他問道：“爸爸，剛才那個女士為什么打你？”這時，我意識到，我搞砸了。我本來希望給孩子們樹立好榜樣，但我內心深處的好斗本性卻不受控制，暴露了出來。我只好向亨利解釋道：“哦，我開車的時候和那名女士斗氣。她不該狂按喇叭，但我也做得不對。”

在開車去學校的過程中，我希望教給孩子們一些道理。很顯然，那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給孩子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目睹他們的父親做錯事情，和一個怒氣沖天的人斗氣，并把一件小事升級為肢體沖突。

“或許，你應該不搭理她才對，是嗎？”我兒子問道。

我回答道：“是的，我做錯了。”

在那個學年的最后一個夜晚，諾利在谷歌電子表格里面更新了她的日志（下圖是她的一些相關記錄），繪出了她一年以來收集的從家到學校這段行程的數據。我被打的那天早上的事件被記錄了下來，目的是讓后人參考，同時也是為了讓我們記得這件事。5月27日；到達時間：7：42；備注：爸爸被人朝臉上打了一拳。

諾利的行程日志和統計分析

這件事發生后的第二周，我去看望住在洛杉磯的泰德（Ted）叔叔和瑪麗安（Marian）嬸嬸，并把故事的整個經過給他們講了一遍。由于剛發生不久，這個故事的“熱度”不減，他們隨后問的問題，也和我講給其他人聽以后遇到的問題如出一轍：

后來怎么樣了？

那個女士惹上麻煩了嗎？

你還好吧？

我最喜歡的反應來自泰德叔叔。他平靜地走進屋子，再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顆看起來貨真價實的手榴彈。雖然手榴彈看起來非常逼真，但我從他臉上得意的笑容判斷，那是一個假手榴彈。他把手榴彈遞給我，說道：“如果下一次再碰到她，在她喋喋不休的時候，你就把這玩意兒舉到車窗邊。”泰德叔叔當然是在開玩笑，但聽完故事后幽默地進行補充，完全符合他的性格。

隨后，泰德叔叔講述了一個他自己的故事。故事內容是他如何在軍旅生涯結束時得到一顆作為禮物的“退役”手榴彈，以及他在之后的生活中什么時候用到了它。泰德叔叔的故事把我和他連接了起來。他的記憶被我的故事喚醒，進而他給我講述了一個很棒的故事。我和泰德叔叔通過講故事建立了連接，我給你講述我挨揍的故事后，我們同樣建立了連接，這些連接的本質是相同的。

總而言之，我的故事起到了故事應該起的作用。換句話說，通過講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我打開了交流的通道。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泰德叔叔、瑪麗安嬸嬸、我的妻子和孩子們都能夠回想起他們自己的故事。

作者和泰德叔叔合影（攝于泰德叔叔用假手榴彈開玩笑后）

我們大家都講故事，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講故事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這很自然，因為這就是我們做的事情。如果你有站上舞臺、在聚光燈下講故事的內在沖動，你就已經有了良好的開端。雖然講故事看起來似乎很容易，但要把故事講得精彩，還是需要一些技巧。

毫無疑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獨特的視角。下面，讓我們看一看，怎么做才能讓故事（你的故事）變得更加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