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田章男究竟為何許人也？

在被稱為“失去的30年”的平成時代（1989—2019），豐田汽車是日本國內市值增長最多的企業。1989年，豐田的總市值約為9萬億日元，截至2020年2月已經增長至25.22萬億日元，市值位列日本國內企業榜首，是第二位的軟銀集團（11.53萬億日元）的兩倍多。

執掌豐田汽車的豐田章男頻頻現身電視和網絡，與貴婦松子[1]等知名藝人也有著密切的交往。有人說他總想引人注目——盡管已經年過六旬，他仍在擔任總裁一職的同時化名“Morizo”[2]

參加耐力賽，身為總裁卻手握方向盤的樣子招致不少非議。也有不少人出于對世襲體制的不滿，斥其為“名門之子”“公子哥”“富三代”。而近來他的言行又招致了另一種聲音，認為他過度依賴信息技術，過于輕浮。

無疑，他是全日本露臉最多的總裁之一。盡管如此，他的真面目卻令人難以捉摸。老實說，我到現在仍然無法完全把握他的人物形象。

“豐田章男是‘異類’。”某位高管如此評價道。

“異類”的意思是說，豐田章男這種管理者很少見，是無法用出身和豐田企業文化來解釋的。

豐田章男的內心深處究竟隱藏著些什么呢？這里，我要介紹三則小故事，以幫助大家更了解他。

在慶應義塾大學就讀時期，豐田章男曾是曲棍球隊的一員。而他也確實實力出眾，曾代表日本參加亞運會，可以說他骨子里就是個運動員。

2009年10月，在新上任總裁之時，他在日本記者俱樂部舉辦的演講會上一開始就宣布：“我是一個在‘體育社團’的氛圍下成長起來的人，在學生時代就被教育要站著和前輩們說話。所以今天，請讓我站著為大家演講。”

此外，在2008年9月15日的雷曼危機之后，豐田章男也曾如此說道：“正是現在這樣的關頭，運動的力量才是格外必要的。希望運動俱樂部能不懈努力，為公司員工們帶來活力和團結。”

在這之后，棒球隊和女子壘球隊不負眾望，接連創下好成績。2016年，棒球隊在都市棒球大賽中獲勝時，豐田章男參加了在東京總部地下停車場舉辦的潑啤酒活動[3]。他身著潛水服，戴著泳鏡和浮潛器登場，盡情地享受了“啤酒浴”。女子壘球隊奪冠后，他也以同樣的裝扮參加潑蘇打水活動。

2019年夏天，女子壘球隊和棒球隊的二十來人在豐田市內的一家居酒屋舉辦交流會。當晚會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一名男士從工作人員通道進入店內，換上員工服，走向了交流會的座席。隊員們注意到他時，不禁驚訝地叫出了聲。這名男士戴著黑色棒球帽，穿著T恤，外面套著藍色的圍裙，手持啤酒杯，宛然一副店員的樣子。而他正是豐田章男本人。

這是他親自演繹的“驚喜”，完全符合體育社團制造氣氛的方式。或者更應該說，于他而言，使他人開心正是自己的快樂。

豐田章男擁有運動員的特性，為了取勝堅韌不拔，追求克己。他總是制定目標，不懈努力。毋庸置疑，迸發的激情、超前的敬業精神、真摯誠懇的態度是他勝任總裁工作的能量源泉。

豐田章男擔任副總裁時，發生了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2006年7月20日，在東京芝公園東京王子酒店召開的年中新聞發布會上，記者就Hilux Surf大型SUV[4]的召回問題詢問豐田章男的看法。豐田章男在這時已經成了副總裁，并于同年6月起開始接管質量保障的工作。他滿面緊張地回答道：“購買了豐田汽車的顧客對自己汽車的品質感到擔憂，作為汽車制造商來說是非常丟臉的事。”

他直截了當地使用了“丟臉”一詞，一時間，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這一句飽含自我反省的話語，完全不同于當時強硬的豐田管理團隊，這次幾乎豁出一切、充滿感情、毫不掩飾的發言，讓人很是震驚。

而成為總裁之后的豐田章男所舉辦的發布會中，也有令我印象深刻的故事。

2015年6月19日，剛從美國派來的常務董事朱莉·漢普被警方逮捕。為此，豐田方面舉行了記者發布會。

朱莉·漢普是一名外國女性，任命她為常務董事也是體現公司多元化的一種方式。她剛來到日本時，豐田還大幅宣傳了一番。但是，6月18日，警方稱她持有從美國醫生那里獲得的處方藥，而這種藥在日本是違法的，警方以涉嫌違反《毒品取締法》為由逮捕了她。

在發布會上，豐田章男說道：“無論是對我來說，還是對豐田來說，朱莉·漢普都是無可替代的重要伙伴。現在我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的伙伴并全面配合當局的調查。”

一般從公關應對危機的角度來說，這種時候都是要撇清關系的。但是豐田章男卻與眾不同，他貫徹確定有罪之前都是無罪的“無罪推定原則”，同時，向公司內外展現信任工作伙伴的態度。

他在發布會中還說道：“對我來說，無論是直屬部下的董事會成員，還是其他公司員工，都像我的孩子一樣。保護孩子是父母的責任。在孩子給別人添了麻煩時，道歉也是父母的責任。”

朱莉·漢普前往機場，準備回國。豐田章男聽部下說她平安無事地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車，立刻給她打去電話。

“朱莉，很抱歉發生了這樣的事，但對我來說，你仍是我重要的伙伴。”

說完后，他還補充道：“希望你不要因此討厭日本。”

其實，在這句話之前還有另一件事。

豐田章男在2010年出席美國大規模召回事件的聽證會后，召集了美國的兩百名經銷商和相關人員舉行集會。在那次集會中，他落下眼淚，意識到自己并非獨自一人。有一名相關人員對豐田章男說道：“雖然我是美國人，但這次事件中美國對待你的態度讓我覺得很丟臉，也很抱歉。”

語畢，這個人補充道：“請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討厭美國。”

豐田章男聽到這句話后淚流不止。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并不是一個人。

在這之后，他將那時的那句話說給了漢普。深諳孤獨之感的人，感同身受地將伙伴從孤獨中拯救出來。

豐田章男看似惹人注目，其實并非如此。他學習歷史，卻不囿于先例；他行動力強，卻又深謀遠慮；他是熱血男兒，卻內心冷靜。他有著多面復雜的形象，思考方式卻無比簡單。

即使在豐田公司內部，大家也不能充分理解豐田章男。能正確理解他的想法的人究竟有多少，對此我仍存疑。

認識他，就是認識豐田，與此同時也能看到一部男性苦惱和成長的連續劇。他的生活方式與思維模式，對于無法預測未來的管理者、商人，以及為自己的前途感到煩惱的年輕人來說，都具有極大的參考價值。

讓我們來揭開日本豐田公司的領導者——豐田章男的神秘面紗吧。

注釋

[1]日本著名專欄作家、評論家、女裝藝人、主持人。——譯者注，本書注釋如無特殊說明均為譯者注。

[2]Morizo這個名字來源于2005年日本愛知世博會吉祥物“森林爺爺”。

[3]日本有在體育賽事獲勝時，選手、教練等相關人員相互潑啤酒的風俗習慣。

[4]豐田一款主打北美市場的大型SUV。主要在美國銷售，稱為豐田4Rurrer，在日本銷售時稱為Hilux Sur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