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日的清晨，冬城籠罩在一片罕見的寂靜中。連夜的大雪讓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只有清雪車的轟鳴偶爾打破這片寧靜。

陳嶼早早來到醫院，手中提著一個小保溫袋。推開病房門時，蘇晴已經醒了，正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出神。

“今天會停的，”陳嶼輕聲說，仿佛讀懂了她的思緒，“天氣預報說中午就會放晴。”

蘇晴轉過頭，臉色比床單還要蒼白，但嘴角卻帶著一絲微笑：“老顧的特制姜茶？”

陳嶼點頭，倒出一杯還冒著熱氣的液體：“他說能給你壯膽。”

蘇晴小口喝著，手指微微發抖。陳嶼注意到她已經換上了手術服，手腕上戴著病人標識帶，那場景刺痛了他的心。

“害怕嗎？”他輕聲問。

蘇晴誠實地點點頭：“很怕。但更多的是...一種奇怪釋然。終于要面對了，無論結果如何。”

陳嶼握住她的手：“我在這里等你。我們都在這里等你。”

“我們？”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老顧和葉哲探頭進來。老顧抱著一束淡綠色的洋桔梗——蘇晴最喜歡的花；葉哲則提著一個果籃，表情難得地正經。

“手術團隊查房前溜進來看看，”老顧將花插在床頭柜的花瓶里，“怎么樣，準備好了嗎？”

蘇晴眼中泛起感動的淚光：“謝謝你們來。”

葉哲撓撓頭：“別說這種話，搞得怪傷感的。等你好了，還得來工作室當模特呢，不是說好的嗎？”

這話讓氣氛輕松了些。蘇晴微微一笑：“我記得，你說我的側臉很上鏡。”

四人閑聊了一會兒，直到護士進來做術前準備。老顧和葉哲知趣地告辭，承諾會在手術室外等候。

最后的時刻，病房里只剩下陳嶼和蘇晴。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的。”

蘇晴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雪花造型胸針，銀白色的材質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這樣無論什么季節，你都能帶著冬城的雪了。”陳嶼輕聲說。

蘇晴的眼眶濕潤了：“幫我戴上？”

陳嶼小心地將胸針別在她的病號服上，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鎖骨，兩人都微微一顫。

“陳嶼，”蘇晴突然認真地看著他，“如果...如果我沒能從手術室出來...”

“別這么說。”陳嶼打斷她，聲音有些沙啞。

“讓我說完，”蘇晴堅持道，“如果真有萬一，我想告訴你：遇見你，是我來冬城最美好的事。你讓我學會了不再害怕被愛，不再害怕依賴。”

陳嶼的心被這些話填得滿滿的，他俯身，輕輕吻了她的額頭：“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親口再說一遍這句話。手術結束后。”

護士再次進來，推著轉運床。分別的時刻到了。

陳嶼緊緊握了握蘇晴的手，然后看著她被推走。在病房門口，她突然示意護士停下，對陳嶼說：

“那本民國日記，我修完了。在工作室的抽屜里。如果可以...幫我把它完成布展。”

陳嶼點頭，目送她消失在走廊盡頭。

手術室外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陳嶼、老顧和葉哲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盯著那盞顯示“手術中”的紅燈。

葉哲忍不住來回踱步：“怎么這么久？”

老顧拍拍身邊的空位：“坐下吧，你轉得我頭暈。心臟手術本來就需要時間。”

陳嶼沉默地坐著，手中無意識地轉動著那枚吉他撥片——那是蘇晴前幾天送給他的，說是能帶來好運的護身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雪果然漸漸小了，陽光透過云層縫隙灑下來，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看，放晴了。”老顧輕聲說，“好兆頭。”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位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

陳嶼立刻站起身，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手術很成功，”醫生微笑著說，“二尖瓣修復效果很好，比預期的還要理想。蘇晴小姐很堅強。”

剎那間，陳嶼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扶住墻壁，深呼吸以平復激動的心情。老顧拍拍他的背，葉哲則直接歡呼出聲。

“什么時候能見她？”陳嶼急切地問。

“恢復室觀察兩小時，之后就可以回病房了。”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等待蘇晴從恢復室回來的時間，似乎比等待手術結果還要漫長。陳嶼站在病房窗前，看著窗外逐漸融化的積雪，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想起蘇晴曾說，她最喜歡冬城初雪的那天，整座城市突然安靜下來的那一刻。而現在，他最喜歡的是雪后初晴的這一刻——寒冷尚未完全消散，但溫暖已經如期而至。

當蘇晴被推回病房時，她還處于半清醒狀態，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陳嶼立刻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的名字。

蘇晴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迷茫了一會兒才聚焦。看到陳嶼，她微微彎起嘴角，聲音虛弱但清晰：

“還在下雪嗎？”

陳嶼搖頭：“停了，出太陽了。”

蘇晴滿足地閉上眼，喃喃道：“真好...雪晴之間...”

這句話讓陳嶼心中一動。他想起自己寫的那首歌，想起蘇晴的名字，想起這個特殊的時刻。

等蘇晴再次睡著后，陳嶼悄悄取出手機，給老顧和葉哲發了條消息：“手術成功，正在恢復。謝謝你們。”

很快，回復來了：老顧：“太好了！晚上帶湯來看她。”葉哲：“我就知道沒問題！工作室的項目等著她來當模特呢！”

陳嶼笑了笑，放下手機，專注地看著蘇晴的睡顏。她的胸口隨著呼吸平穩起伏，那枚雪花胸針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窗外，冬城的雪漸漸融化，但某些東西卻在悄然生長——如同雪水滋潤下的種子，等待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陳嶼輕輕握住蘇晴的手，低聲哼起那首《雪晴》。歌聲很輕，卻充滿了希望和承諾。

在藥物的作用下沉睡的蘇晴，似乎在夢中聽到了這歌聲，嘴角泛起一絲安心的微笑。

冬雪終會融化，但雪晴之間的陽光，將永遠留在彼此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