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城的雪，總是來得悄無聲息。
陳嶼站在藝術大學三樓的走廊盡頭，望著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灰白色的天空中飄落，覆蓋了操場的綠茵、覆蓋了梧桐的枯枝、覆蓋了整座城市的喧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沿，相機掛在胸前，像一道沉默的枷鎖。
課已經結束了，學生們的笑語聲漸漸遠去，只剩下他一個人，和這座被雪包裹的空城。
他走下樓梯，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寒風裹著雪花撲面而來。他拉高了大衣的領子，低頭走進雪中。相機在他的掌心微微發燙，像是還在渴望什么。
他穿過街道，走過天橋，停在河邊的欄桿旁。河水尚未完全封凍，雪花落在水面上，瞬間消融。他舉起相機，對準對岸的老建筑——那是冬城圖書館，一座有著百年歷史的紅磚樓，在雪中顯得格外寂靜。
快門聲輕響，像是雪落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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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推開古籍修復室的門，一股陳舊紙張與淡淡草藥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脫下外套，掛在一旁的木衣架上，露出淺灰色的毛衣和一條手織圍巾。
她走到工作臺前，輕輕掀開覆蓋在一本清代線裝書上的宣紙。書頁泛黃、邊緣破損，字跡卻依然清晰。她戴上白色棉質手套，拿起鑷子，一點點地將破損處拼接、撫平。
窗外雪光映照進來，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綴了一層細碎的星光。她的動作極輕、極穩，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頁書、這一場雪。
同事林晚晴推門進來，帶來一陣冷風和一杯熱茶。
“還在修這本《雪庵筆記》??？都快成你男朋友了。”
蘇晴抬頭笑了笑，接過茶杯：“它比男朋友可靠多了。”
林晚晴湊過來看了一眼：“你這耐心，我是真學不來。對了，下午有個攝影系的老師要來借地方拍點素材，說是要做個關于‘冬城記憶’的專題?！?
蘇晴點點頭，沒太在意。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頁脆弱的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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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嶼推開“時光印記”咖啡館的門，風鈴清脆作響。
老顧正在吧臺后磨咖啡豆，見他進來，抬了抬眼：“又是這副樣子。拍不到想要的？”
陳嶼沒說話，坐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把相機放在一旁。
“雪太大，什么都看不清?！?
“是你心里太大雪，看不清楚吧?！崩项櫷七^來一杯熱美式，“喝點熱的，別總拍那些冷冰冰的東西?！?
陳嶼接過杯子，熱氣氤氳了他的鏡片。他低頭看了一眼相機屏幕——剛才在河邊拍的那張圖書館照片，灰蒙蒙的，像是蒙著一層永遠化不開的霧。
他突然想起什么，抬頭問：“你認識圖書館的人嗎？我想進去拍點室內素材，特別是古籍修復那塊?！?
老顧挑眉：“怎么，終于想拍點有溫度的東西了？”
陳嶼沒回答，只是抿了一口咖啡。
“我幫你問問。不過那邊管得嚴，尤其是修復室，一般人進不去?！?
“謝謝?！标悗Z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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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雪漸漸小了。
陳嶼背著相機走進冬城圖書館。他按照老顧給的提示，徑直走向三樓的古籍修復區。走廊很安靜，只有他的腳步聲和遠處傳來的翻書聲。
他在一扇半開的門前停下。門牌上寫著“修復室·閑人免進”。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推開了門。
然后他看見了蘇晴。
她正低頭對著一盞柔和的臺燈，用極細的毛筆蘸取少量漿糊，一點點填補書頁的殘缺。她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眼神專注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禮物。
陳嶼沒有出聲，也沒有舉起相機。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著雪光從她身后的窗戶灑進來，落在她的發梢、她的指尖、她正在修復的那一頁百年之前的文字上。
那一刻，他仿佛聽見雪落下的聲音——不是窗外的那種，而是另一種更輕、更靜、更接近心跳的聲音。
蘇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
雪還在下，時間卻好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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