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銀子買了一雙靴子，向來摳搜的姜灼云，難得沒和許嬌討價還價，爽快付錢。

她帶辛星河坐上許嬌準備的馬車，辛星河坐在她對面，修長的手指捏著他腰間的兔子掛飾，恍惚間，姜灼云仿佛聽到兔子掛飾嘰地叫了一聲。

辛星河臉上表情隱藏在過長的墨黑長發下面，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很破爛，血漬幾乎要把衣服浸成黑紅色，狹小的車廂里，姜灼云卻沒聞到什么令人不適的味道。

姜灼云暗暗打量辛星河，見他身上沒外傷，松了口氣。

自覺臉上表情不太自然，姜灼云掀開車幔，扭臉去看窗外的景色。

天氣有些陰，街上的人比她出來那陣少了許多，貨郎也都找了帶頂棚的小攤，點上一碗湯面，歇腳避雨，熱湯的蒸汽徐徐升起。

馬車有規律的晃動，辛星河松開攥住兔子的手，聲音沙啞地問道：“你是誰？為什么救我？”

警惕謹慎，卻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跟她離開，像極了姜灼云曾經剛認識辛星河的模樣。

姜灼云閉了閉眼，她深吸一口氣，故作輕松地回道：“在下姜灼云，有人托我來眠星樓救你出去，方便的話，能說說是怎么弄成這副模樣？”

一口氣說完，姜灼云才慢吞吞地轉回頭，對辛星河露出一個掩飾過的笑。

和系統做交易時，姜灼云和系統簽了保密協議，任務完成后，不準向其他人泄露小世界發生的事情，也不得對任務目標說出自己的身份，違者會受到很嚴厲的懲罰。

姜灼云曾好奇地問過系統，怎么還有這樣的規矩，系統當時非常滄桑地跟她簡單說了一下。

有任務者完成任務，不甘心失去一切再重生，他把來歷告訴了任務目標，讓任務目標去找他。

系統說那是它加過最長的一次班。

消除記憶，減少影響，后來就有了保密協議。

“姜灼云……”辛星河一字一頓地重復她的名字，他盯著姜灼云的臉半晌，臉上浮現一副落寞的表情，像被人丟棄的流浪狗。

“我曾經的師尊，也叫姜灼云。”他盯著姜灼云的臉。

“還真是有緣。”

姜灼云打著哈哈，她轉世成靈妖，用回了自己原本的臉。

沒有前世那么驚艷絕倫，前世是一雙勾人的狐貍眼，飽滿櫻唇，身形更是玲瓏曲線。

落在辛星河眼里的姜灼云，已經變了一副模樣。

她眼圓似貓眼，眼尾微微上翹，臉頰兩側有柔軟的嬰兒肥，笑起來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感覺，她穿得齊胸淺藍色襦裙，長發扎成線下時興的丫髻，琉璃做得荔枝發簪簪在發間，看起來俏皮可愛。

靈妖身上氣息極淺，任誰看都會覺得他們只不過是會點小法術的凡人，不會有人想到她和那個清冷如神祇的“姜灼云”是同一個人。

不過為了安全，姜灼云還是決定和辛星河保持距離。

辛星河捏兔子的手微微用力，手背鼓起不明顯的青筋，他喃喃道：“我師尊死了，他們都欺負我。”

姜灼云：“……”

姜灼云鼻子發堵，別人養個貓兒狗兒時間長了還有感情，更別說她養的是一個大活人。

“師尊見到我落魄至此，還丟了她給的落云山，怕是不會原諒我。”辛星河靠在車壁，臉上寫滿了不想活。

姜灼云頓了頓，委婉道：“也許她沒有這么想，你還年輕，龍游淺灘這種事誰都會遇上。好啦，我們到了，下車。”

掀開車簾，辛星河抬頭看著偌大的姜府，瞇了瞇鳳眼。

姜灼云給辛星河安排好住的房間，借口還有些私事匆匆離開。

房間里，淡淡的荔枝香從香爐飄出，辛星河凝視姜灼云的背影良久，直到消失不見他才克制地掩上門，回到屋中。

頹廢，落寞的神情一點點從他臉上消失，卻而代之的是難以壓制的病態喜悅。

不急，不能嚇跑師尊。

他扯下腰間的兔子掛飾，手指捏弄著它，系統0315任其揉圓捏扁，好一陣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我已經幫你找到她，你可以放過我了吧。”

“她好像不記得我，你有辦法讓她想起我嗎？”辛星河難得對系統和顏悅色地說話。

系統一口氣提著不上不下，它斟酌道：“轉世是有條件的……”

礙于保密協議，系統無法提供真實的原因，只能委婉道：“我沒有這個能力，具體她轉世之后還記得多少，能否再想起來之前的事情都是未知數，我不清楚。”

“不、清、楚。”辛星河踱步站在香爐旁，巴掌大小的精致香爐，邊上刻著浮雕梅花。

辛星河打開爐蓋，燃到一半的荔枝香躺在爐內，火光點點，像蛇吐出來的猩紅芯子。

他把察覺他要做什么，炸毛的系統丟進爐子里，蓋上蓋子，手指溫柔地敲了敲蓋頂用法力加固封死出口，“聽說熏香能幫人恢復記憶，我不介意等你多想一陣子。”

門外有人敲門，辛星河俊俏的臉上恢復落寞的表情，他拉開門，門外是姜灼云安排的府內丫鬟，過來給他送換洗的衣服。

“我叫小福，您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說，不用客氣。”

丫鬟長得很珠圓玉潤，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像只悠哉悠哉的小錦鯉，她把衣服交給辛星河就準備離開。

辛星河道：“小福姐姐，在下承蒙灼云施以援手，還未來得及道謝，她現在在何處？我好去謝她。”

“不必麻煩，我們姑娘從來不圖這些虛名，她最近事物繁忙，特意交代我告訴您，等傷好了休息夠了，想要離開直接走也無妨，告辭。”

小福福了福身，轉身準備離開。

暗紅色從辛星河眼底一點點浮現，他開口叫道：“小福。”

小福下意識轉身，對上了辛星河的眼睛，身體頓時僵在原地，眼神變得呆滯。

“你在姜灼云身邊多久？”

小福慢吞吞地道：“五年。”

“能麻煩你和我講講，這些年她在做什么嗎？”辛星河溫和道。

“好。”

半開的門如同一張漆黑的怪物嘴巴，吞掉了進到門里的小福。

……

一陣猛烈的風劃過，搖下樹梢搖搖欲墜的殘葉，葉片飄忽著落在姜灼云肩頭，被她輕輕拂去。

她吩咐小福送完東西把狗五兒帶過來，已經半個時辰過去，小福連個人影都沒有。

怠惰了，作為老員工小福已經開始學會摸魚了，姜灼云感嘆。

她叫來兩個丫鬟，一個去找小福，一個去把狗五兒帶過來見她。

“您、您找我？”狗五兒換了一身干凈衣服，他脊背彎著，脖子稍稍前傾，神情怯懦青澀。

姜灼云道：“后日動身，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禮儀，省得到那里露怯。”

她站在狗五兒身旁，沒忍住拍了拍他的后背，“挺直，你要記得，到了利鋒門拿出點少主的氣勢，明白嗎？”

狗五兒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很快會醒的夢，他下意識挺起胸膛，露出一雙絳紫色的眼，耳朵尖紅的像臘梅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