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歌
洞庭明月一千里,涼風雁啼天在水。
【解讀】
前人于此詩有多種解讀,其異在“帝子”所指為誰。吳正子解為堯之二女即湘水之女神,然與四句“湘神彈琴迎帝子”不合。王琦解為“天帝之女”,姚文燮以為指“莊憲皇太后”又與“雌龍怨吟”句未諧。今人錢仲聯《李賀年譜會箋》解為“悼念順宗之死”,則“帝子”以比順宗,而以“湘神”喻“貶謫在湘之劉禹錫、柳宗元”。竊以為“帝子”比順宗,有“九節菖蒲石上死”句可以箋證,至湘水女神比劉、柳,似稍嫌穿鑿。
詩以帝子比順宗,為悼順宗之死。按,順宗元和元年(806)秋七月壬寅十一日,葬于豐陵,時正秋日。一、二擬想洞庭秋夜:秋月覆照,秋風雁唳,秋水混茫,為湘妃迎接順宗設立背景。三句言順宗死了,菖蒲自死石上,即令長服九節菖蒲,又何能起九原之上!四句言湘妃彈琴,正在迎候順宗。按,“彈琴”或“彈瑟”之誤。《路史·朱襄氏》:“琴統陽,瑟統陰。”《楚辭·遠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五、六言湘妃于波光寒水之中,待順宗而不至,翹首悵望,惟見九嶷山上月明如水,似聞月中桂子吐露芬芳。七句言順宗終于未至,水神白石郎仍在沙浦等候迎接。末句寫湘妃久等失意,悵望中隨手將一把真珠撒向水府。湘妃悵然之情盡在“閑取一擲”,此以神結情之法。
詩悼順宗,以帝子比之,言當與舜帝同光也。《舊唐書·順宗紀》引史臣韓愈曰:“(順宗)性寬仁有斷,重禮師傅,必先致拜。從幸奉天,賊泚逼迫,常身先禁旅,乘城拒戰,督勵將士,無不奮激。德宗在位歲久,稍不假權宰相。左右倖臣如裴延齡、李齊運、韋渠牟等,因間用事,刻下取功,而排陷陸贄、張滂輩,人不敢言,太子(按順宗即位前)從容論爭,故卒不任延齡、渠牟為相。嘗侍宴魚藻宮,張水嬉,彩艦雕靡,宮人引舟為棹歌,絲竹間發,德宗歡甚,太子引詩人‘好樂無荒’為對。每于敷奏,未嘗以顏色假借宦官。居儲位二十年,天下陰受其賜。”順宗之績,在二十年太子之時,故以“帝子”稱之。錢仲聯氏曲探之,以此詩為“悼順宗之死”,可從。詩當作于元和元年(806)秋。
[1] 九節菖蒲:即石菖蒲,生于水石之間,葉有劍,脊瘦根密。古詩:“石上生菖蒲,一寸八九節。仙人勸我食,令我好顏色。”《廣群芳譜》引《本草》曰:“石菖蒲一寸九節者良,味辛溫無毒,開心,補五臟,明耳目,久服可以烏須發,輕身延年。”又:“菖蒲九節,仙家所珍。”
[2] 湘神:湘水女神,即湘妃。《楚辭·九歌·湘君》:“帝子降兮北渚。”王逸《楚辭章句》曰:“言堯二女娥皇、女英隨舜不反,沒于湘水之渚,因為湘夫人。”據句意,湘神為湘妃、湘水女神;帝子當是天帝之子,非《九歌》所指為湘妃者。
[3] “山頭”句:桂老,故言“古香”;此言九嶷山上千年老桂散發著清香,亦以通比山頭覆照明月之清光。
[4] 雌龍怨吟:雌龍,牝龍,比湘妃;因迎帝子不至,故云“怨吟”。
[5] 白石郎:傳為水神。《樂府詩集》卷四十七《白石郎曲》其一:“白石郎,臨江居,前導江伯后從魚。”
[6] “閑取”句:言隨意取出真珠擲于水府,以待帝子之來。閑取,隨意取來。龍堂,畫有蛟龍之殿堂,水府河伯所居。此指龍宮水府。《楚辭·九歌·河伯》:“魚鱗屋兮龍堂。”王逸《章句》:“言河伯所居以魚鱗蓋屋,堂畫蛟龍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