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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劫后相擁

手背上似乎濺到了什么滾燙的液體,寧沅妙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然后勉強睜開了眼。

模模糊糊的視線里,韓隱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淚一顆一顆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微微皺起了眉,努力發(fā)出聲音,輕聲道:“別哭了。”

韓隱錯愕地抬眼,隨后很快分出一只手抹去了自己的眼淚,聲音還是有些哽咽,道:“你感覺怎么樣?”

寧沅妙忍著肩上的劇痛,喉嚨有些干澀,道:“還好。我們這是……”

“你放心,已經(jīng)回到營帳里了,”韓隱眼神中透露著深深的擔(dān)憂,“你真的沒事么?若是不適,我去叫醫(yī)官來?!?

寧沅妙只覺得頭昏腦脹,微微搖了搖頭,隨即閉上了眼:“不用?!?

感受到喉嚨底里一陣腥甜,她又問道:“有水么?”

韓隱連忙倒了水過來,一只手臂將她微微扶起,固定在自己懷里,另一只手端著杯,慢慢地將水喂給她。

感受著口腔里的清冽涼意,寧沅妙總算舒服了一些,躺回了床上,輕聲道:“你怎么在這里?讓冬竹來照顧我就好了。”

韓隱眼神微暗,坐在她床邊,替她掖好被子:“我不放心。”

她蒼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笑,興許是劫后余生的緣故,她難得的說出了心里話,語氣輕松道:“韓隱,你如今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怎么了?”韓隱微微一頓道。

寧沅妙輕輕搖了搖頭,道:“從前你可不會這樣?!?

韓隱默默無言。

她很快又輕笑出聲,半開玩笑道:“你莫不是在我死后,發(fā)現(xiàn)沒人擔(dān)著你的脾氣,后悔了吧?”

話音未落,韓隱就回答了她。

“對。我后悔了?!?

他眼尾泛紅,一雙桃花眼里盛著熱淚,平日里冷峻的目光此刻十分脆弱:“我早就后悔了?!?

他話語一頓,伸出手輕輕觸碰著她的臉頰,將她鬢邊的亂發(fā)拂到一旁:“可是那時候,我……來不及了?!?

韓隱跪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垂眸,聲音顫抖著:“今天你沖過來為我擋箭時,我以為,我又要失去你了……對不起,我沒能保護(hù)好你?!?

寧沅妙一陣心悸,側(cè)頭看他,最后還是沒忍住,低聲安慰道:“我沒事?!?

“你今天,為什么要救我?”韓隱抬頭,忽而問道。

她避開了他灼熱的目光,看著別處,壓抑了心中諸多情感,最后只是淡然開口道:“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沵沵,”韓隱輕聲喚她的小名,柔和了聲音,“謝謝你?!?

“很痛吧,”他輕輕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看著她的肩膀,眼底滿是自責(zé),“是我沒能察覺到危險,才害了你?!?

寧沅妙并未理會他的關(guān)心之詞,輕聲問他:“你知道那些人是誰嗎?”

“暫時未能查明。侍衛(wèi)來后,那些人都逃了,唯有一個被活捉,只可惜也服毒自盡了,”韓隱的眸色暗了幾分,“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明?!?

寧沅妙微微垂眸,有些狐疑道:“侍衛(wèi)怎么會這么快就來?”

韓隱眼神微暗,沉默了一瞬,道:“有人瞧見那些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就去叫了?!?

兩人正說著,帳布忽的被人掀起,杜長歡眼底滿是陰鷙,看向韓隱的眼神似是淬了毒:“你跟我出來。”

“沵沵,你好好休息?!表n隱放下她的手,起身,換了神色,跟他出了營帳。

一出營帳,杜長歡一拳砸了過來,韓隱穩(wěn)穩(wěn)接住,淡然道:“杜將軍這是做什么?”

“她為你受傷了!”杜長歡勉強壓制住自己的怒意,收回了手。

韓隱眼神不變,定定地看向他:“我會查明真相,絕不會放過真兇。”

杜長歡卻冷笑道:“是么?若是為了你的仕途,你恐怕會讓這事不了了之吧?”

“杜將軍這是何意?”韓隱微微皺眉,神色冷了幾分。

他卻沒有再說,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冷聲道:“若你無法保護(hù)她,那就放手。你若不肯放,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杜長歡隨即拂袖而去。韓隱看著他遠(yuǎn)去,眼神晦暗不明。

此事全是疑點。沅妙懷疑的沒錯,侍衛(wèi)來的蹊蹺。侍衛(wèi)只說,是一個小官家的次子親耳聽見有人要在河岸邊刺殺朝廷要員,急匆匆趕出來告知的。

而自己去盤問那人時,他卻是支支吾吾講不清楚究竟是在哪里聽見的。

還有那人說的,不僅要自己的命,也要沅妙的命。

若說這世上有誰想要殺了他韓隱,那的確太多太多??墒倾涿畈⑽磁c誰結(jié)仇,怎么會被人買命?

更讓他不安的是,上輩子的圍獵中,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這件事。

唯一的變數(shù)就在自己與二皇子出手幫了寧國公,讓他沒有如上輩子一樣過了許久才被平冤。

這諸般事情里那個最大的變數(shù),就是太子??蛇@圍場里全是二皇子麾下的士兵,守備森嚴(yán),那些黑衣人又是如何潛入的?

或者說,有人里應(yīng)外合……

他站在營帳外,看著漆黑的夜空出神。

同一片夜幕下,有人在暗處低語。

“告訴那個人,計劃失敗?!?

“這……”

“你只管先告訴那位,回去后我會再跟他解釋。”

“是?!?

因為今日出了這么大的紕漏,眾人都提心吊膽的,皇帝一干人早就趕回了城內(nèi),大臣們?yōu)楸0踩?,此時也都漸漸走得差不多了。圍場里只剩下幾個查案的官員和韓隱等人。

寧沅妙因為剛受了傷,不宜再奔波,便聽從醫(yī)官的指示,決定再多留兩日。

韓隱在外頭站了半天,回過神來,盡力舒展了自己的眉眼,使自己看上去輕松一些,慢慢走回了營帳。

寧沅妙肩頭疼痛難忍,再加上今日的確受了驚嚇,根本睡不著。

她閉著眼,睫毛微閃,聽到腳步聲,很快睜開了眼,看向來人,輕聲道:“你還不去休息嗎?”

韓隱脫去自己的披風(fēng),坐在火盆旁烤手,溫言道:“我就在這里看著你?!?

“那些人……還會回來嗎?”

他回頭看向她,微微勾起嘴角道:“放心,營帳四周駐扎了很多侍衛(wèi),今夜還加派了人手,他們不敢來,也進(jìn)不來?!?

“嗯?!?

“我也會在這里守著你,安心睡吧?!?

寧沅妙沒再說話,安靜地閉上眼,心中卻難以平定,思緒煩亂。

是誰想要她的命?自己在河岸邊的出現(xiàn)究竟是意外還是被人設(shè)計過的必然?難道舒怡……不可能,舒怡不會害自己。

她想著想著,不經(jīng)意間翻了個身,肩上的傷口瞬時被牽扯到了,她疼得輕呼出聲。

“怎么了,”韓隱瞬時睜開眼,走到她身邊,溫厚的掌心握住她的手,“傷口又痛了嗎?”

“有點?!迸拥难劾餅囦僦鴾I光,看著很是可憐。

韓隱見她眼眶泛紅,心中狠狠一揪,薄唇微啟,卻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溫聲道:“別擔(dān)心,沒有傷及要害,醫(yī)官說了,能養(yǎng)好的?!?

韓隱決定說點什么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讓她感覺不那么疼。

“對了,你今日怎么知道有人要在河岸邊上刺殺我的?”

剛才因為她剛醒,他便想著不要去刺激她,一直沒有問。如今見她平靜下來,便說出了口。

寧沅妙微微抿了抿唇,隨后道:“剛在獵場外頭的時候。我在等舒怡回來,而后……就意外看見了那兩個身著黑衣的人?!?

“他們看見你了嗎?”韓隱沉思片刻,低聲問道。

她聞言一愣,忽覺背后滲出層層冷汗,過了半晌,咬了咬嘴唇,道:“我……我不知。但我躲在草叢里,他們應(yīng)當(dāng)看不見吧。”

韓隱見她神色變得驚慌,又懊惱自己為何要說這些,于是握住她微微顫抖,冒著冷汗的手道:“莫怕,有我在?!?

誰料,不說還好,他話音剛落,寧沅妙竟忽的抽噎了起來,他伸出手想要她拭淚。

“不哭了,不哭了?!表n隱輕輕地?fù)崦^她的臉頰,心疼地看著她。

結(jié)果,寧沅妙卻越哭越兇,剛才的冷靜和堅強瞬時煙消云散了。仿佛剛醒來說“沒事”的人不是她一樣。

韓隱扶起她的身子,將她小心翼翼地?fù)砣霊阎校p輕拍著她的背。

她在他懷里輕輕顫抖著,努力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沒事的,哭出來吧,”韓隱眼神微暗,附在她耳邊說著,“我在?!?

寧沅妙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掉下來,韓隱的肩頭很快濕了一片。

自從重生而來,她一直都在為身邊人和自己謀劃這個,謀劃那個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個又一個危險之處,卻又屢屢受挫,好不容易來秋獵會散散心,還遇到這種事……

寧沅妙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她的思緒很亂。

是害怕么?是疼痛么?還是單純的疲憊了,需要發(fā)泄一場……

她只是忽然發(fā)現(xiàn),最后自己想要逃開的人,竟然還成了自己現(xiàn)在依靠著的人。

韓隱低頭,撫摸著她的發(fā)絲,眼神微微亮起,摟著懷里仍然在抽泣的女子,低聲道:“沵沵,讓我和你一起吧?!?

“你之前說的,要從頭來過的生活,讓我和你一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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