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的身體呈透明狀的，此刻臉上帶著柔情的笑意。

我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卻穿了過去。

淚水模糊了面前的人影，我終于碰上他的臉。

“不要哭，綰綰?！彼胄?，一滴清淚自他眼角滑落，“親我一下吧。”

我顫顫巍巍地上前，在他臉頰落下輕吻。

“宴堂……”

“嗯，我在。”他一直看著我，想把我刻進腦海中。

“綰綰，別哭，我們一起系過紅絲綢，我們會再見的?！?

我像瘋了一樣撲向他，哪怕多次穿過了他的身體。

不遠處的戲臺亮了起來，戲子們咿咿呀呀演繹著世間的悲歡離合。

我眼睜睜看著顧宴堂的身體化為斑斑點點，消散于天地之間。

我還能聽見那句“綰綰，你別生我氣了”。

“宴堂。”

“宴堂?！?

偶爾有風蕭蕭吹過，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寂靜。

天地失色，周遭一片歡鬧，卻與我無關。

那些斑點在我身旁，落在我的指尖，很快就消失不見。

那一晚，我對著上天哭了很久很久。

天還蒙蒙亮，我腦子一片混沌。

昏昏沉沉的走在大街上，竟然不知該往何處。

我好像病了。

我記不清自己的名字和住處。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離我很近，我腦里一片空洞，根本分不清聲音的來源。

只覺得臉上越過一陣勁風，馬啼聲在我頭頂響起。

腰身一緊，我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我下意識抱緊他，口中念著，“宴堂……”

“幸好小爺技術過硬，姑娘以后走路要注意了?！?

別人的話我一句話都聽不到，只記得顧宴堂在我面前消失了。

似乎聽見那人噓唏了一聲，“居然是個傻子……”

有人叫他“風公子?！?

我想想，我遇見第一次遇見顧宴堂是什么時候呢？

12.

我自小無父無母，平時就撿些草藥到集市上換得幾兩碎銀，并以此為生。

在十六歲那年，我還撿到一個男人。

當時的他滿身狼狽，倒在濘泥里，看起來只吊著半口氣。

我費勁力氣把他拖進屋里，胡亂地給他敷上一層藥汁。

他連發幾日的高燒，竟奇跡般地挺了過來。

現在回想過來，他還真是命大。

我接著問了他的名字，家住哪里，可有家人。

他一問三不知，最后只想起他叫顧宴堂。

于是我和他開始相依為命。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顧宴堂也會在采集的時候順便給我帶根糖葫蘆。

和我嗆嘴，和我紅臉。

他性子傲氣，我亦是。

有時候鬧了別扭能三天不說話。

就這樣，我們一起生活了一年有余，在最相愛的那年成了親。

連天衰草，暮云凝碧。

哪怕后來我們慪氣合離，別后數年隔山隔海，我心頭也從未放下過對他的惦念。

然而這一生冗長，我與他卻再難相逢，每當想起這件事，我的靈魂也在嗚咽。

我一個人側身坐在山腳下，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初秋的霜恰好落到我鬢上。

我做了個長長的夢，夢里我們成了親，還有這個圓滿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