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缺是逃跑的一把好手。

周泰明沒有追來，他確信自己已經安全，但刺殺的事兒太過可惜，怎么跟主上交代？

這事讓他頭疼。

這安定府，以后還是要來的，畢竟刺殺季晨關乎主上計劃，也是虞州是否大亂，妖魔是否獲得棲息地的關鍵。

但季晨有周泰明保護，而且那賒刀人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萬一下次再通報......

想到此處，吳缺眸子里的光彩變得陰鷙，他看向賒刀人所在的方向，在想要不要先把他宰了。

雖然被斷了一臂，但他的實力仍能讓凡人在彈指間消散，而且沒有追兵，那自己是否可以順道將其......

可如果周泰明趁機追來怎么辦？

正猶豫著呢，吳缺看到了一把菜刀飛來，順著刀望去，他看到了站在地上的賒刀人。

“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吳缺看到菜刀，勃然大怒，心想居然用凡物來羞辱自己，他右邊獨臂高高舉起，正要一掌把這凡人拍癟。

可是，忽然的，他看到菜刀閃出光，金光耀眼奪目，只一眼，他就感受到了靈魂深處的顫栗，全無反抗的心思。

“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他的聲音被光吞沒。

...

“是我瞎了？還是天亮了？”

陳十四突然喊出聲來，眨眼瞬間又暈了過去。

不知從哪而來的金光亮起，是那種純粹的金，肆意地覆蓋整個夜幕，整個天空亮如白晝，亮得所見之人不敢直視，亮得他們只能捂住雙眼。

那些金色的流光在空中鑄就文字，「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的九字真言金光熠熠，密密麻麻，就像仙神篆下的天書。

季晨望向天空，能看見吳缺的身影，那個最擅逃跑的魔教徒不動了，他的四周，盡是密密麻麻的金色真言。

只是一瞬，金光大亮如烈日，吳缺在洶涌的光芒中慢慢消散，像是烈日下被曬干的水漬。

這場金光的審判中，周泰明一直靜靜地望著天空，并沒有眨過眼，看了那么久了，他終于看到了光芒中心處的寶物。

不，不是寶物。

就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上面還帶著鐵銹。

過了很久，周泰明哆嗦了一下，感嘆道：“實在太夸張了。”

季晨輕笑一聲，道：“其實我也沒想到徐前輩會出手，而且......會有那么大的陣仗。”

周泰明不可置信道：“你認識？”

季晨輕輕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其實就是賒刀的那位前輩，那菜刀就是最好的證明。”

“賒刀人？”

周泰明的眼神復雜。

相隔數里，他都能感受到那些真言的靈壓，估計半個字都能讓自己身死道消，然而最后出現在天空中的文字可不止一個。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九字，足足出現了九遍！

如果自己碰上......

估計連渣都不剩。

可他之前一直以為那賒刀人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不然也不會對妖魔夜襲的預言嗤之以鼻，可今天發生的所有，都顛覆了他的認知。

賒刀人的預言是正確的，不僅如此，他還有著驚人的修為，方才那一擊，強得足以抹平整個安定府。

“再跟我說說那前輩的事。”

周泰明輕聲說，用的稱呼都變了。

“剛開始跟前輩賒刀，是見他生機不顯，我本意是想給些吃食。”

季晨苦笑著：“卻不曾想，他真像尋常賒刀人那般給出讖言，當晚，還把負責監視的陳十四給嚇到了，從那時我就在懷疑，賒刀人會不會是大能。”

周泰明問：“然后呢？”

“然后就是山民一事，沒有串通，山民是張尚義幾人找來。”季晨慢慢開口：“后來快中元了，那前輩給了陳十四一顆凝氣丹，讓我更為確信。”

“一顆凝氣丹，就讓你信了？”

“一顆凝氣丹當然不會讓我相信。”季晨又道：“可陳十四跟我說，前輩把凝氣丹當糖豆吃，而且很嫌棄。”

周泰明沉默了。

丹藥當糖豆，這事做得就很有高人風范。

“不過最讓我相信的，還是中元節之前的拜訪。”

季晨重重地嘆了口氣，“前輩那天吞服丹藥的場景是我親眼所見，而且我聞到了逸出來的丹香，是筑基丹。”

“當糖豆吃？”

“嗯。”季晨重重點頭，確認道：“當糖豆吃。”

周泰明一時間有些心梗。

筑基丹是練氣期修士晉升筑基的必備丹藥，蘊有龐大靈氣，就算不是練氣，也可以服用以增進修為。

可縱觀整個大瑤，哪怕是算上那些隱世門派，也沒有一家能鋪張成這般地步。

況且......他對修仙界靈氣逸散之事有所耳聞，這般情況下，筑基丹更為珍貴。

“不對啊。”周泰明疑惑著：“既然有前輩，且知曉妖魔夜襲一事，為什么不找他幫忙？”

“我和十四去找過，前輩不愿出手，我也不敢多做要求。”

季晨嘆了口氣，道：“事實上前輩已經幫忙，如果不是他幫我開了天眼，我沒能率先斬殺掉一位筑基妖魔，可能撐不到叔父回來。”

“那他最后......”

周泰明指了指天空，那是吳缺消亡的位置，意思是為什么還是出手了？

季晨想了想，說道：“應當是吳缺自尋死路。”

“所以這是隨意一擊？”

周泰明回想起剛才的漫天真言，忍不住地問：“那他全力出手會有多強？”

“不知道。”

季晨搖搖頭道：“我和十四都猜不出前輩的境界，他平日里的一行一動太像凡人，而且也不愿自己的實力暴露。”

周泰明沉默了很久，才說道：“實力高強，還化作凡人游玩世間，這樣的高人常常喜怒無常，他在我安定府落腳，一時間不知是福是禍。”

季晨不說話。

周泰明問：“你怎么看？”

“好人。”

季晨簡短地回答。

他從腰間抽出兩把刀，都是從徐逸那里賒來的，并不是什么好刀，卻讓他保住了小命。

“好人也會有生氣的時候啊。”

周泰明頓了頓，喃喃道：“妖魔襲擊一事必會傳遍整個大瑤，想來你的那些師兄姐會在這兩日趕來調查，以他們的脾性，再碰上那賒刀的前輩......你到時候會幫誰說話？”

“誰幫我，我幫誰。”

季晨看向手上的兩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