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姑姐，周悅。

[不就點個眼睛，鬼叫什么！]

她手里拿著一把瓜子，邊嗑邊走。

看到我之后，她吐了口唾沫。

[喲，大小姐終于來了。]

自從我和周軒結婚之后，周悅就叫我大小姐，只因為周軒是入贅到我家，思思跟著我的姓叫作李思思。

[擦掉，快點擦掉。]

婆婆扯著周悅的褂子，把她推到紙人面前。

周悅冷哼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用袖子把紙人的眼睛擦掉了，嘴里還嘟囔著不就點個眼睛，至于嗎。

我沒有說話，領著思思走進了堂屋。

一頓飯吃得不盡人意。

思思吃不慣山里的味道，我看不慣周悅的那張臉。

這會兒，她又在整幺蛾子。

只見，她把思思拉到一邊，用自認為很小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你媽是個狐貍精，克死了你爸，就想給你換個新爸爸。]

[你不要聽她的話，姑姑和奶奶才是對你好的人……]

思思聽的一愣一愣的，眼神不可思議的在我和大姑姐之間打轉。

她把思思的臉扭過去。

[跟你說了多少遍，你不要看她，姑姑問你，媽媽是不是打過你。]

思思點了點頭，[媽媽是打過我，不過……]

[什么不過，打你就是不疼你，現在打你，以后就會把你賣了。]

聽她越說越離譜，我對思思招招手，[李思思，過來。]

聽到我叫思思“李”這個姓，大姑姐一瞬間變得怒不可遏。

但是很快，她又站起來。

[李文君你不要得意，媽，你來告訴她那件事。]

婆婆這會兒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周悅叫她，打了個哆嗦才反應過來。

[啊，什么？]

[什么什么，]大姑姐著急了，[把那件事給她說啊，我們都收了彩禮了。]

[對對對，]婆婆面向我，[文君，這件事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說……]

[慢什么慢，媽我來說，我告訴你，李文君，思思已經被我們賣給堂舅了。]

[什么？]

那一瞬間，我如同聽見了天方夜譚，思思，我七歲的女兒，被賣給了誰？！

[我堂舅，張家明，你來的時候應該見了，媽說先讓思思和他培養下感情，等祭祖完了就帶思思過去。]

這下輪到我發愣了，我一會看看思思，一會看看周悅。

半晌我才憋出來一句話。

[不是，周悅，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她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這件事我們已經說好了，容不得你反悔。]

[思思是我們周家的孩子，她怎么樣由我們周家說了算。]

[呵，周家的孩子，]聽到她說這句話，我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周悅你摸著你的良心說，當初是誰在醫院里看到我生了女孩就說要掐死的。]

[我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說不出來話了吧，]我冷冰冰地看著她。

[周悅，都說最毒的是蝎子，我看你是比蝎子還要毒，竟然想把我女兒買個一個40多歲的猥瑣男人。]

[據我所知，張家明死了三個老婆了吧，她最大的兒子都快有我那么大了，而且聽說他曾經因為強奸被判了15年，剛出來沒多久就又因為同樣的事進去了。]

[那又怎么樣，]周悅破罐子破摔，[能被堂舅看上是思思的福分，誰知道你一個女人在外邊帶著孩子做的是什么勾當。]

[再說了，我們周家的女兒便宜別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奇葩，真是奇葩！

我氣的直發抖，向一邊始終一言不發的的另外二人問道，[大伯和小叔呢，你們也同意思思賣給張家明了？]

大伯周亮不出聲，坐在門檻上一根接著一根抽著旱煙。

倒是小叔周祥苦哈哈地抬起了頭，[嫂子，我們這不是沒辦法嗎，要看祭祖就要到了，我們找不到祭祖用的材料，偏偏這個時候堂舅弄來了幾個。]

[哎，]他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叔平時最疼思思，從周軒去世之后沒少照顧我們娘倆，沒想到連他也這么說。

這個婆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抱起女兒就向大門走去。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我就看到了一臉猥瑣的張家明。

很明顯他剛剛在偷聽我們的爭吵。

就在我跨出堂屋的時候，張家明一個快步跑出了院子。

下一秒，啪，他將大門從外邊反鎖了。

霎那間，我的眼前開始發黑。

張家明從門縫后伸出一根手指頭。

[要你女兒是看得起你。]

[自己就是個倒貼貨，生個女兒也活該倒貼給我。]

六、

這一刻，我才知道婆婆那通電話是什么意思。

原來祭祖是假，賣孫女才是真。

好啊。

我看著家里的幾個人。

婆婆和大姑姐站在門口，大姑姐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大伯哥依舊坐在門檻上不說話。

小叔子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沒有一個人為我說話。

他們齊心協力，只為將我七歲的女兒賣給張家明。

而這個賣字背后是什么，大家不言而喻。

我氣的眼前發黑，無比后悔。

我真是瞎了眼才嫁進這種家庭。

真是應了網上那句話，和自己經濟差距太大的男人不要找，和自己家庭差距太大的男人不要碰。

現在我真是懂了，想到當初自己為了和周軒在一起，對著父母絕食，鬧自殺，讓父母一夜之間愁白了頭發，我就想打自己的耳光。

人總要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代價。

我越想越氣。

[媽，媽，]周悅語氣驚恐。

[你看李文君這個樣子不會又要犯病了吧。]

[文君……]

婆婆走過來想扶我，我一下躲開了。

[思思，給媽媽把藥拿出來。]

思思慘白著一張小臉，從我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瓶子，從中倒出一顆藥丸。

我干咽了下去才覺得腦子好一點。

慢慢平復呼吸。

[媽媽，好點了嗎？]

她慢慢順著我的后背。

[好多了，]我呼出一口氣。

從和周軒結婚后，我就患上了一種精神類的疾病。

不能動氣，一動氣就會思維混亂。

雖說已經好幾年沒有犯過了，但我一直帶著藥，平時也囑咐思思一看到我不對勁就快速喂我吃藥。

[做得很好，]我摸摸女兒的頭發。

思思沒有說話，臉色慘白，身體還有些發抖。

看樣子是嚇到了。

無暇顧及其他，我找到周軒曾經的房間，帶著思思進去就關了門了。

掏出手機一看，已經11點多了，

周軒的房間里什么都有。

被子褥子都是新的。

看得出來他們為了能讓思思賣給張家明作出多大犧牲了。

以前我來的時候用的都是周軒從小蓋到大的舊被子。

[李文君，你跑什么，]周悅跟著過來了。

幸虧我進來之后就鎖了門。

她在門口拍的震天響。

[你自己跑就算了，你把思思交出來。]

我沒理她，這樣的人，給她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

我把女兒抱到床上。

[嚇到了嗎，]我摸摸她的小手。

[媽媽，我有點害怕，]思思鉆進了我的懷里。

[不用怕，]我安慰著女兒。

誰也不能從我身邊搶走我的女兒，就算是周軒也不行。

不大一會，懷里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確定反鎖好門之后，我的眼皮也開始慢慢閉合。

但是下一秒，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沒有看錯。

那個渾身密密麻麻血管的嬰兒出現了

此時，它正趴在思思肚子上對著我笑。

而窗外，一陣規律的咚咚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