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辭不說,他們大致也會猜到,這一切應該和那位叫江槿初的女孩有關。因為霍硯辭身邊極少有異性出現,更別提能讓他主動向他們提起名字的。
“是因為那個叫江槿初的女生嗎?”一直正襟危坐皺著眉的顧云璟說話了,是那樣的直白,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點明了真相。
目光紛紛落到了顧云璟的身上,一旁的顧云弦不悅的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少說話。
聽到“江槿初”三個字,霍硯辭握著酒杯的手猛地收緊,指尖那些早上摘薔薇留下的細小紅點,在酒吧曖昧的光線下似乎更加醒目,像無聲控訴著他的徒勞。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林錦微微側目,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霍硯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自嘲的痛楚。他聲音干澀:“我向她表白了,但她拒絕了。”
“啊。”林錦夸張地叫起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復了一遍,“你,霍硯辭,表白失敗。”
不止林錦不相信,周邊的三人也均沒從這個消息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很特別嗎?特別到讓你第一次就嘗到卑微如塵的滋味,特別到把你的驕傲碾碎,只能用酒精麻痹神經。而這些也僅僅是因為她拒絕了你的表白,這和我印象中的硯辭哥并不一樣,我印象中的他向來是矜貴的、強大的、冷靜自持的。”顧云璟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那么盯著霍硯辭,他是有些生氣的。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視為偶像的霍硯辭會因為一個表白失敗就如此頹廢卑微。
“顧云璟。”顧云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適可而止。隨后他轉向霍硯辭,語氣緩和:“硯辭,云璟他年紀小,還不懂這些,我先向你賠個不是。”說完,他就自罰的飲了三杯酒。
霍硯辭凌厲的目光掃來,即使隔著氤氳的酒氣,那目光也像淬了寒冰的刀鋒,精準地釘在顧云璟臉上。包廂里原本因顧云弦的賠罪而稍有緩和的空氣,瞬間再次凝固,幾乎能聽到冰碴碎裂的細微聲響。
他緩緩坐直了身體,動作帶著醉酒特有的遲滯和沉重,卻奇異地沒有半分狼狽。他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仿佛在驅散腦中濃厚的迷霧,又像是在壓抑翻涌的情緒。
“顧云璟。”霍硯辭的聲音比剛才更啞,每一個字都像是砂紙摩擦過喉嚨,帶著濃重的酒意,卻沉甸甸地砸在每個人心頭,“為愛放下驕傲不是卑微,而是勇氣。”
他抬起眼,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因酒精而布滿血絲,眼白泛紅,可眼底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痛楚之下,是毫不掩飾的、屬于上位者的冷冽與壓迫。
“云璟,你確實不懂,以后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這么特別的人。”霍硯辭直視著顧云璟,他并沒有動怒,而是平和的向顧云璟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那眼神不再是自嘲,而是帶著一種審視的、極具穿透力的鋒芒,直刺顧云璟的靈魂深處,讓顧云璟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下意識地想要后退一步。
但顯然顧云璟并不這么認為,他拿起自己的紅色書包就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顧云璟帶著憤懣與不解,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包廂,那沉重的門在他身后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像砸在每個人心上,震得空氣里浮動的酒氣和音樂都停滯了一瞬。
“這小子!”顧云弦猛地站起,眉頭擰成了死結,追到門邊卻又停住腳步。
他知道弟弟的倔脾氣,此刻追出去只會火上澆油。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最終只是狠狠一拳捶在冰涼的門框上,發出沉悶的回響,然后泄氣地坐回原位,端起桌上顧云璟沒動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林錦看著顧云弦的舉動,識趣地收起了打趣,聳聳肩,:“嘖,小少爺脾氣是大了點。”
“硯辭,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如果對方沒有意愿,強求只會傷人傷己。”一直安靜的周時桉突然開口安慰道。
“對呀!我覺得時桉說的沒錯,你說呢!”林錦推了推顧云弦,暗示他統一戰線。
顧云弦也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周時桉的觀點。
霍硯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強求?呵…我倒是想強求。”
他想起自己近乎絕望的那句“求求你了”,那從未有過的卑微姿態,胸口又是一陣窒息般的悶痛。“我連強求的資格,好像都沒有。”
包廂里一時陷入沉默,只有背景音樂低低流淌。
顧云弦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洞察:“她拒絕你的理由是什么?”
霍硯辭猛地抬眼看向顧云弦,這個問題像一把精準的刀,刺中了他最深的困惑和痛處。
理由?是她眼底的悲涼和清醒?還是她那自毀般的“不配擁有”?
霍硯辭張了張嘴,卻發現那些復雜的、帶著血淚的表白過程和江槿初內心的堅冰,根本無法用簡單的語言向旁人解釋清楚。
最終,他只是頹然地靠進沙發深處,抬手遮住了眼睛,仿佛要隔絕這刺眼的世界,也隔絕朋友們探究的目光。
“她不相信。”他的聲音從指縫里透出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言喻的疲憊。
“受過傷。”林錦這次用的是肯定句,不再有疑問。他難得地收斂了玩世不恭,眼神里多了幾分凝重,“這種心防,最難破。”
周時桉嘆了口氣,拍了拍霍硯辭的肩膀:“給她點時間和空間吧。感情不是攻城略地,有時候退一步,反而是出路,把自己灌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顧云弦將霍硯辭面前的酒杯拿遠,“或許你可以繼續以朋友的名義和她相處。”
霍硯辭放下手,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流轉的光影。
退一步?
做回朋友?
霍硯辭想起自己靠在江槿初肩上時那無法控制的顫抖和淚水,想起她衣肩上滾燙的濕意,想起那句卑微到塵埃里的“求求你了”心口那片被凍結的荒原,再次傳來尖銳的刺痛。
他還能退到哪里去?朋友?那不過是飲鴆止渴,是凌遲處死的緩刑。
他再次端起酒杯,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中沉浮、碰撞、消融,像他碎裂的自尊和她冰冷的心防。
此刻,他只想沉溺在這短暫的麻痹中,讓酒精暫時沖刷掉那份被徹底拒絕后,深入骨髓的鈍痛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