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江槿初呢喃著,腦子里好像有成千上萬的拼圖來回穿梭,最終匯集成宋景帆的那句。
“你渴望的愛,終究都會遠離你。”這句話就像淬了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那點微弱的悸動,將心底剛剛因霍硯辭的告白而升起的溫度凍結(jié)成一片荒原。
時間在一種奇異的安靜與等待中緩慢爬行,江槿初想要收回手,卻被固執(zhí)的霍硯辭再次用力按住了手腕。
“你難道感受不到我的喜歡嗎?”霍硯辭早沒有了往日的從容與克制,那雙總是深邃難辨的眼眸里此刻翻滾著熾熱的巖漿,幾乎要將江槿初燙傷。
手腕上的疼痛如此清晰,江槿初知道她沒有辦法也沒有理由繼續(xù)逃避了。
“可是我不喜歡你。”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被壓抑,江槿初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聲音。
這一刻,她帶著一種近乎悲涼的清醒。
“霍硯辭……”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用力后的沙啞,在異常的寂靜中劃開一道宣泄的口子。
“放手。”
霍硯辭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直挺拔的身板也在此時彎了下去,如同泄了氣的氣球。
看著如此無力頹廢的霍硯辭,江槿初心里也不舒服。可霍硯辭的愛太過于真誠熱烈,她真的不配擁有。
如果早晚都要失去,那么江槿初寧可選擇從來都未擁有。
“江槿初,我真的是拿你沒有一點辦法。”霍硯辭抬頭苦笑了一聲,三分無奈、七分落寞。
淚水打濕了眼眶,就在他要落下時,又被霍硯辭伸手擦干。
因為不想江槿初看到他哭的樣子,所以他將頭靠在江槿初的肩膀上。“抱歉,是我太激進了。今晚,你就當做這些從來沒有發(fā)生過,我們還是朋友。”
江槿初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濕潤的衣肩,肩頭承載著他壓抑的顫抖和滾燙的重量。這份脆弱,與他平日那副掌控一切、睥睨眾生的模樣形成了令人心碎的割裂。
“求求你了。”這無疑是一記重錘,狠狠打在江槿初的心口上。
“求”這個字從霍硯辭口中說出,本身就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違和感。
他是本就在眾星捧月般中長大,習慣了被眾人仰望和敬畏。他想要什么,從來無需開口“求”,一個眼神,一句暗示,自有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雙手奉上。他的人生字典里,似乎從未有過這個卑微的字眼。
可唯獨對她,江槿初。
他選擇向她低頭,不是策略性的退讓,不是居高臨下的施舍,而是真真切切地彎下了那身錚錚傲骨,將最不堪一擊的部分捧到了她面前,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懇求。
江槿初的喉嚨像是被什么緊緊扼住,堵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拒絕的話在舌尖滾了又滾,最終被肩頭那越來越深重的濕意浸透、壓垮。
她猶豫了,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難以言喻的酸楚。她清晰地感覺到,捂在她唇上的那只手,指節(jié)繃得死緊,帶著細微卻無法控制的顫抖,泄露了他此刻極力掩飾的崩潰邊緣。
愛可以讓高傲者低頭。
江槿初終于明白了,霍硯辭對她的感情是多么的卑微。
可是她不能同意,即使也是為了挽留那一點點殘存的名為“朋友”的關系。
“抱歉,我不能答應你。不能給了你希望,又做不到。”江槿初喉嚨發(fā)緊,狠心推開了霍硯辭。
她難道對霍硯辭就沒有一絲喜歡嗎?
答案一定是否認的,但那一絲的喜歡還不足矣讓江槿初再次選擇相信。
她經(jīng)歷過太多,也遭受過太多,她真的不想再一次承受傷害,即便這個人本身就是很優(yōu)秀的。
況且,霍硯辭對她來說就像是遙不可及的月亮。他太美好了,美好到江槿初覺得自己不能染指一分。
她早已是腐爛的種子,即使能開出花,也不過寥寥幾日就會凋零。
霍硯辭轉(zhuǎn)身平復了一下心情,將那些軟弱和狼狽都消散的一干二凈。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說完,江槿初就急匆匆的走了,沒給他任何挽留的機會。
心口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樣難受,他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撥打了王帆的電話。
“跟著江槿初,直到她安全到家。”
說完,他就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后背緊緊靠著玻璃墻。
這滿屋開的正艷的薔薇花好似在嘲笑他的卑微一般,但霍硯辭無暇顧及這么多了。
他自認為自己向來是一個可以很好克制情緒、壓抑感情的人。直到這場表白的失敗,霍硯辭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只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打開手機撥打了周時桉的電話,“晚上有空嗎?出來聚一下。”
借著璀璨的燈光,這才能看清霍硯辭的手指上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小紅點。那是他早上摘薔薇花刺到的,雖然及時處理了,但還是有些痕跡。
夜色如墨,霓虹將都市切割成光怪陸離的碎片。市中心一家會員制酒吧的隱秘包廂里,空氣彌漫著昂貴的陳年威士忌的醇香,水晶吊燈折射出冰冷的光暈,卻照不進霍硯辭眼底的深淵。
霍硯辭仰頭灌下一杯純麥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無法溫暖那顆被凍結(jié)的心。手腕上仿佛還殘留著江槿初掙脫時的微涼觸感,那句“放手”和“抱歉,我不能答應你”如同魔咒,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
他自嘲般的輕笑了一聲,將玻璃杯扔到了沙發(fā)軟墊上,自己則是靠在椅背上。
另一排沙發(fā)上還坐著剛剛聚齊的好友,他們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仿佛不相信一向克己復禮的霍硯辭會這般孤寂落寞。
“硯辭,出了什么事嗎?”最先說話的是周時桉,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這也是霍硯辭在情緒失控邊緣會選擇撥通電話的原因。
霍硯辭沒有回話,只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卻搖搖欲墜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