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句歌詞寫在白紙上,江槿初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是一個緩慢的節奏,她的另一只手也在鋼琴鍵上彈動。
但閉著眼睛的她始終覺得副歌編曲的地方不夠激昂,沒有那種直敲心靈的震撼。
江槿初煩躁的揉了揉腦袋,發絲散落在眼前,遮擋了一些視線。
浮躁的心慢慢沉寂,她好像聞到了一些似有似無的香氣,手指也突然懸停在琴鍵上方。
就在檀木香氣鉆進鼻腔的瞬間,她轉身拿起了靠在墻角實木架子上的大提琴。松香粉末簌簌落在她深藍色的睡衣上,就像一場遲到的雪。
琴弓觸弦的剎那,低音范圍內深沉和渾厚的音色在安靜的房間內尤為突出。
副歌的歌詞是“我向銹蝕的月光借磷火”“振翅向深淵討要一次墜落”“可你指尖鱗粉如星屑沉沒”“教會我疼痛是另一種復活”
江槿初盯著歌詞看了許久,又突然把手放到了鋼琴鍵上。鋼琴流淌的聲音如同濕的霧靄纏繞在周圍,再加上大提琴的停拍進入,就像一切音符在這一刻突然凝成漩渦。
金屬弦在指腹壓出月牙形凹痕時,江槿初終于明白了旋律里所缺失的骨骼。
將琴聲錄進麥克風后,她聽著剛剛成型的Demo小樣,輕聲唱出了歌詞。
袖口不規則的白色蕾絲粘上了些墨水,但江槿初絲毫不在意的繼續在譜紙上洇出最后呢喃和聲。
“溺亡的鱗翅沉入咸澀海水,潮聲開謝時誰在撿拾我碎落的溫柔。”
因為感同身受,一滴淚水打濕了譜紙,其中的“溺”字被暈染開來。
把琴室簡單打掃了一下,江槿初揉著發酸的脖頸,準備下樓轉一轉。
換了一雙拖鞋,她注意到了門邊放著的牛皮紙袋。這還是“丘禾”員工送過來的晚餐,當時說的是,“隔壁定的晚餐,但是他說忘記今晚不在家,讓我給您送過來。”
一想到這,江槿初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聊天頁面。她的轉賬,霍硯辭還是沒有收。
看了聊天頁面許久,霍硯辭這才給他們之中戀愛經歷較為豐富的林錦打去了電話。
林錦應該還是在睡夢中,聲音都有些弱,感覺隨時都能睡過去的樣子。
“我知道你很困,但你先別困。”
“說。”林錦翻了個身。
霍硯辭措辭了半天才開口,“如果你喜歡的女生總是拒絕你的好意,并且你送她什么,她都會以同樣的禮物或者發錢還給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不喜歡你。”
霍硯辭不說話了,短短五個字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是心碎的聲音。
“你睡吧。”在林錦還未安慰完的話語中,他果斷掛了電話。
不死心的霍硯辭又問了周時桉和顧云弦,得到的答案更加讓他心慌。
“就是不想和你扯上關系,不想欠你人情。”
“她對你沒一絲意思,你再怎么追求都沒用。”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接受這個現實。
手機扔到了床邊,霍硯辭整個人也都倒在了床上。失落和不甘心始終引導著他的情緒,最終他在白皙的燈光中閉上了眼睛。
路燈微弱的光線打在石子路的長椅上,江槿初的手里還拿著剛剛買好的果切。
突然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抬頭看到熟悉的臉龐時,江槿初第一時間就是跑。
但她的速度始終沒有宋景帆快,宋景帆緊緊抱著她。一手環著腰,一手按著她的后腦,強制的不容江槿初動一下。
“我明天就要出國了,讓我抱一下。”他靠在江槿初的耳邊說。
還在掙扎中的江槿初在聽到這句話后就不動了,她平淡的說出了認為最惡毒的詛咒。“是嗎?那我真希望你死在國外,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宋景帆一怔,感覺后背上已經滲出了冷汗。風一吹,更冷了。
“就這么恨我。”他松開江槿初,去看那不加掩飾的神情。
那平時如同潭水一樣清澈的眼神現在都被恨意所掩蓋,像一把刀子,不加猶豫的就往心口上扎。
“不然呢,我明明已經都要忘了,你為什么又要出現。”
自從八歲那年宋景帆搬家后,江槿初再也沒見過他。經過長時間的洗禮,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但命運又再一次和她開起了玩笑。
上高中的時候她遇見了宋景笙,宋景笙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給她帶來快樂。
一次雨天,江槿初去宋景笙家玩,她不小心開錯了房門。就在她要快速退出屋內時,她看到了一整面墻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自己的照片。
江槿初很難再回想起那一幕,因為她只覺得惡心和恐懼。
夜幕低垂,烏云密布,天空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刺目的光亮照到了江槿初身后的宋景帆。
他就站在原地,垂目去看主動走進陷阱的獵物,眼里全是占為己有的欲望。挑起一縷發絲,手掌緊貼著腰間,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耳邊傳來聲音,“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江槿初掙扎著回頭就看到了宋景帆那張臉,往事如同潮水掩埋呼吸般窒息。
雨下的急又大,更顯得房間陰暗和潮濕。
江槿初后退著拿起手機想要報警,卻被宋景帆先一步搶過。
“報警?想要被所有人都看到嗎?”他說的是那樣的不屑。
江槿初清楚的知道沒有人能幫她。
人一冷靜,就會有許多自救的辦法,江槿初把目光放到了床頭柜上的花瓶。
趁著宋景帆分神的瞬間,她一個翻身拿起,狠狠把花瓶砸在了宋景帆的頭上。
碎片散落一地,額間的血順著臉龐流了下來。血絲進入眸中,他冷笑一聲,更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
江槿初無措的看著面前的一幕,伸手撿起地上的手機就往外跑。其中,還夾著幾朵薔薇花。
宋景笙在身后叫她,她也沒有回應,絲毫沒有猶豫的就往雨中跑去。